番外一 平行时空:温君年(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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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照片上的她,也很温柔。

  恍惚间奶奶的笑意好像更深了一点,圆圆的杏眼丝毫没有被时间侵蚀的痕迹,反而有种沉淀的清澈。

  沉淀,也可以是清澈的。

  就好像她一辈子都是这样,干干净净。

  某一刻。

  我突然懂了。

  原来灰色的照片并不是在葬礼烘托气氛的催泪剂。

  因为如果看到真实的照片,现实中的人可能更加难以接受。

  更加悲痛欲绝。

  爷爷不想参加葬礼。

  是因为这个原因吗。

  【3】

  葬礼结束,爷爷还是没出来,爸爸叫我进去给爷爷送点东西吃。

  空荡荡的房间,爷爷脸上没有我预想的悲痛欲绝,平静地让我觉得他已经没有任何情绪了。

  爷爷摸着我的头,深邃的眼像两口井,看着我。

  而我觉得他看的不是我。

  而是透过我,看另一个人。

  然后我知道了他在看谁。

  爷爷说:“君年,你的眼睛,和你奶奶很像。”

  “前几天听你爸爸说,你对这个名字不满意?”爷爷笑着看着我。

  爷爷是那种整人都能给你使阴招,但偏偏他明面上还会笑着对你说话的那种人。

  我一阵后怕,连忙摇头:“不…没没有!”

  爷爷又揉了一下我的脑袋,也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其实爷爷只是个孤家寡人。”

  “因为你的眼睛,像你的奶奶。我想从我和你奶奶的名字里各取一个字作你的名字。”

  我撇撇嘴。

  果真如此嘛。

  爷爷视线瞟向远处,突然温柔起来。

  好像奶奶就在那里。

  爷爷声音轻到我觉得他是在自言自语:“原本想用‘弦年’作你的名字……”

  我又撇撇嘴。

  这个更难听。

  爷爷说:“但是这个寓意不好。”

  我没忍住问道:“为什么?”

  爷爷的手一点点往下,摸到我的眼睛:“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

  “这句诗,是用在人死了之后的啊……”

  爷爷又笑了一下:“不过这诗,用在现在,是不是也挺应景的?”

  ……

  第二天我再进去,爷爷已经没了气息。

  接连两场葬礼举行。

  【4】

  家里在整理爷爷奶奶房间里的东西时。

  我在爷爷的房间里找到一封信。

  这应该不能叫做一封信。

  因为这张纸已经被揉成一团。

  我带着好奇展开纸。

  没有署名,没有落款,字迹苍劲,应该是爷爷的笔迹。

  第一段。

  “与卿少年初相识,卿年十七吾二一。”

  我背过这首诗。

  但和原句略有不同。

  原句出自苏辙《寄内》:“与君少年初相识,君年十五我十七”。

  爷爷应该是稍加改动了一下。

  原来我的名,是出自这首诗吗。

  【5】

  那张纸我没有给爸爸,自己偷偷留着看。

  某天晚上,我开着台灯坐在床上,细细读下来。

  里面是爷爷写的,他和奶奶发生的事。

  这封信里。

  我知道了

  ——奶奶和爷爷相识那一年,奶奶十七,爷爷二十一。

  正应了那首被爷爷稍稍改动过的诗句。

  “与卿少年初相识,卿年十七吾二一。”

  我也知道了

  ——爷爷一辈子的遗憾,大概是没有娶到奶奶。

  以前在书上读到一句话。

  婚姻不是女人的保障,只是男人用来伤害女人的一层保障。

  我一直不懂。

  读完爷爷叙述他和奶奶。

  我大概也懂了。

  爷爷在信里说,相比结婚,不结婚才能给奶奶最大的安全感。

  因为在这一段感情里,奶奶才是施舍者,而他是错的离谱的那个、是去乞讨、去渴求爱的那一个人。

  爷爷说,只要他一点做的不好,奶奶就有能随时离开的理由。

  所以爷爷他战战兢兢,将奶奶宠了六七十年。

  只是生怕奶奶离开他。

  结婚的女人会觉得婚姻是爱情的升华,而婚姻或许只是爱情的坟墓。

  人的眼睛不会骗人。

  我从爷爷和奶奶的眼睛里,都看到了浓的几乎快要溢出来的爱意。

  或许奶奶只是害怕。

  这份爱,因为婚姻,走进了坟墓。

  骤然。

  狂风大作。

  我被一股强劲的气流卷入纸中。

  神思逐渐剥离之际。

  我听到了雨声。

  哦。

  雨终于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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