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6章 夜游(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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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打发了丁如松去扫听,不多时便有堂官慌忙入内,说是大明宫总管戴权来宣旨。

    李惟俭不敢怠慢,整衣衫、正冠帽,快步到得前厅规规矩矩摆香案下跪接了旨意。那圣旨中申饬一番,临了才说罚俸三年。

    李惟俭怔了怔,琢磨着这处罚是不是有点儿太轻了?

    起身接了旨意,余下属官、小吏散去,李惟俭便扯了戴权到得一旁问道:“戴公公,圣人这是——”

    戴权又不是政和帝肚子里的蛔虫,只忖度道:“也是王府那头儿行事太过下作,圣人思量一番,干脆各打五十大板。李伯爷安心,圣人今日提起伯爷来并无芥蒂。”

    “如此就好。”李惟俭客客气气将戴权送出,转头儿便琢磨着这差事怕是丢不开了。

    在武备院略略盘桓了一个时辰,转头儿又去会稽司坐衙。

    这会稽司可不单单是稽查内府各处账目,除此之外还掌大顺各处皇庄八百余,京师铺面、房产三百七十三处,每年米粮上供三万八千余石,供银近十万两。

    李惟俭升了内府协理大臣,内府衙门里自有值房,不过他新官上任,总要各处走一走。这日在会稽司随意坐了坐,临到晌午便往内府衙门而去。

    也是赶巧,正赶上忠勇王嫌弃晌午的食盒不合心意,往外走迎头撞见了李惟俭,忠勇王身形一顿蹙眉不已,旋即抬手一点:“复生陪本王一道儿用午膳。”

    李惟俭惴惴应下,跟着忠勇王出了内府衙门。也不用车驾,行不多远便寻了一处面馆。

    二人各自要了一碗酱肉面,又配着四样佐食小菜,唏哩呼噜吃了一顿,待撂下筷子忠勇王才道:“本王下月怕是就要挪衙门了。”

    “哦?不知王爷要迁往何处?”

    “五军部。”

    李惟俭闻言暗忖,这倒是应有之意。面前这位王爷长于兵事,于内府衙门事宜不过是略略掌总,执掌数年维系了个太平,从未开源、节流。也是亏得李惟俭帮衬,这才倒腾出了各式股子,让内府大发其财。

    那五军部本就是勋贵自留地,等闲油泼不入、针扎不进。也是因着此番灭了准噶尔,加上四下边军略略整饬,圣人这才让最紧密的亲兄弟去往五军部坐镇。不用琢磨也知道,只怕四王八公等的好日子要到头了。

    李惟俭心下思忖,面上笑着拱手恭贺:“恭贺王爷得偿所愿。”

    忠勇王蹙眉摇头不已,说道:“只怕又是数不清的官司,如今准贼既灭,蒙兀各部十年内不敢轻举妄动,圣人认为此时正好整饬五军部。”

    “圣人高瞻远瞩。”

    忠勇王瞥了李惟俭一眼,说道:“拍马屁的话在本王面前少说……本王这一走,还不知何人接手内府衙门。”

    这倒是,没了忠勇王这个大粗腿,若新来的内府大臣瞧他不顺眼,这往后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因是李惟俭关切道:“不知圣人私下可有瞩意人选?”

    忠勇王摇头不已,说道:“圣人有意调外地督抚入内为内府大臣,只是此事并无先例,朝中议论纷纷,倒是反对的多。”

    太宗李过定的规矩,不历州府不得入内阁,不经行伍不得为将。大顺督抚位高权重,都是一二品的大员,入京师或为阁部,或入内阁,挂了大学士衔做个小九卿都算慢待,就更遑论入内府为大臣了。

    顿了顿,忠勇王又道:“倒是前几日你老师严希尧说了個主意,说是既然一时间选不得内府大臣,不若多提拔几个协理大臣,将内府各处分割开来,专人专管,如此也不会乱了手脚。”又瞟了李惟俭一眼道:“营造司方才案发,新来的郎中、员外郎战战兢兢,下头的主事、书办等都是本科实学进士,复生倒是好处置。倒是这会稽司……复生须得留意了。”

    李惟俭观量忠勇王神色,总觉得这位王爷欲言又止,好似有话不曾说透。当下一时间不曾思量明白王爷顾虑的是什么,也知晓忠勇王提点之意,李惟俭紧忙又拱手应下。

    见其果然听了进去,忠勇王便不再多说,起身道:“散了吧,往后不可懈怠了。”

    李惟俭应下,随着忠勇王出了面馆,瞧着忠勇王骑马直奔皇城而去,李惟俭自己个儿则又回了内府衙门。

    进得二门,早有小吏引着李惟俭到了值房。这值房不过两间大小,又配了两个书办处理公文。

    李惟俭大模大样落座案后,略略翻阅了公文,本心琢磨着这熟悉营造司、会稽司两处庶务总要十天、半个月的,料想此时也没人上公文给自己找不痛快。不料,临近未时左近,忽有会稽司员外郎叶钟芝来访。

    那叶钟芝四十开外年纪,生得其貌不扬,入内见了礼,便将一封公文奉上:“大人,本月有京师铺面、房产二十七处赁期临近,须得大人用印重新招募商号。”

    李惟俭应下,打发小吏给叶钟芝搬了椅子,自己个儿不慌不忙翻阅起了公文,这头一处便是太平仓左近五开间的铺面,租金每岁九十六两,租期满三年更替。

    李惟俭刚要往下看,忽而又回过头来看了一眼——太平仓五开间的铺面,那不是老字号的合意丰酒楼吗?就挨着西四牌楼,此地颇为繁华,五开间前铺后宅的铺面一年就九十六两?

    开什么玩笑!

    黛玉的陪嫁里可是有几处铺面,那几处铺面多是三开间的,位置也多在外城,可饶是如此每年都有个二百两左右的租金。这九十六两是不是太便宜了?

    李惟俭抬眼观量了下叶钟芝,见其绷着脸一言不发,手中捧着茶盏一动不动。

    李惟俭垂首又往下看,这第二处乃是灯市口三开间铺面,每岁租金四十八两。李惟俭仔细回忆了下,这不是个洋货铺子吗?想当初李惟俭还在内中逛过,足足抛费了三百多两银子给惜春采买了十来幅西洋画卷,以及各式画笔、画布等。

    那铺子生意兴隆,每年保守估计都能收入个二三千两银子,结果租金就四十八两?

    再往后看,什刹海三进宅子一处,租金二十四两……

    李惟俭放下公文,这会子如何还不明白,这位叶钟芝员外郎是来找事儿来啦!

    李惟俭是谁?公认的李财神啊,大顺开源第一人!他来内府任职,想的是推动工业革命,这抓蠹虫与他何干?得罪人不说,还坏了口碑。

    略略思量,李惟俭便沉着脸儿道:“本官初来乍到,还不曾熟悉会稽司事务,叶员外郎先将公文撂下,待过几日本官熟悉后再说。”

    “这……大人——”

    那叶钟芝憋了一肚子的话,起身就要开口,却见李惟俭已然不紧不慢的举起了茶盏。

    叶钟芝蹙眉不已,生生将到了嘴边儿的话咽回去,拱拱手,这才告退而去。

    此人一走,李惟俭便叫了丁如峰来,低声吩咐道:“扫听一下这位是谁的人,再把会稽司各属官的关系摸一摸。”

    蛇有蛇道、鼠有鼠道,丁如峰闷声应下,转头便出去打听。

    待这日散衙时丁如峰方才回返,因此事隐秘,李惟俭干脆将其叫进了车厢里。那丁如峰晒得满头冒油,一边擦拭着一边厢说道:“老爷,姓叶的员外郎倒是好打听,此人原先不过是个书办,去年外甥女进了东宫,这人连升几级就成了员外郎。”

    “太子的人?”李惟俭问道:“会稽司郎中呢?”

    丁如峰蹙眉道:“说来也古怪,会稽司郎中本是太子的奶兄弟,不知为何这二人反倒斗了起来。”

    真是这样吗?李惟俭觉着只怕没那么简单。待又问过其余官佐,李惟俭顿时蹙眉不已。除去内府世家,余下的要么投靠了太子,要么投靠了晋王。无怪圣人要将会稽司交给他来打理,说好听的是圣人的内府,说不好听的——

    李惟俭顿时觉着棘手不已,他可不想得罪了太子,更不想得罪宠妃嫡子晋王。

    一时间想不出应对法子,不妨先拖延一阵。左右他方才接手会稽司,十天半个月的总能拖得了。

    马车辚辚而行,行了两刻方才到得家中。自仪门前下了马车,李惟俭掏出帕子擦着额头的汗水道:“近来愈发炎热,只怕这马车是坐不得了。”

    大管家吴海平此时已然迎了过来,观量着马车道:“老爷,您这马车下头预留了熏笼,来日不如在下头换成冰块?如此关了车窗行走起来也能凉爽一些。”

    李惟俭摆手道:“甭费事了,凉快不了多少。”

    吴海平颔首应下,又低声道:“今儿荣国府大动干戈,说是老太太发了火儿,宝二爷那几个小厮、伴当尽数打了板子,听说身边儿的丫鬟也罚了银子。”

    李惟俭蹙眉道:“宝玉呢?没说宝玉怎么处置?”

    吴海平低声道:“听余六提了一嘴,如今就禁足在绮霰斋,说是这几日便打发人送去江南。”

    李惟俭琢磨着,贾母总算明白了一回,不再护着宝玉那坑货了。冷哼一声,李惟俭负手入得仪门。行不多远便见黛玉领着人迎了上来。

    原本冷着脸的李惟俭顿时露出笑意,紧忙快走几步牵了黛玉的手儿道:“这会子日头正晒,妹妹何必迎出来?”

    黛玉道:“也是想早些见四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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