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五节(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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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通闹腾将成瘸子与麻三儿都给闹懵了,两个人在心中互相埋怨,麻三儿怨成瘸子没将法事办好,把仙爷惹毛了;成瘸子则埋怨麻三儿平日里铁定对仙爷不敬,致使被搅了场子。两个人都攥着拳,瞪着眼,暗自想着心事,谁也不肯先说一句话。到底是成瘸子年长了许多,又是走过南闯过北的人,见识了无数尴尬场面,知道什么时候该用法子来缓解。只见他将眼珠轻轻一转,便有了主意,直接“哎呦”一声跌坐在地,混身一阵乱斗,嘴中又念念有词,不待麻三儿发问,先一把抓了他的手腕,喘嘘嘘地说道:

  “大侄子啊,其实那位大仙爷是我给请下来的。可是他老人家又对我说啊,不能再叫你吃红差这碗饭了。你是大富大贵的命,不用在乎这点儿小事儿;眼下须将这口刀埋喽,以后自会有取出来的机会。到那时侯你已经封帅拜将,成了人上之人了。所以说呢眼下可就怪不得你叔儿我了,怎么说这也都是天意。我看你呀还是照着大仙爷的话办吧,听它老人家的话准没错。倘或不听,大仙爷一准不能饶你,说不定还会发生什么别的事儿呢。”

  麻三儿听了这番不着边际的话,不知道该信还是不该信,但起码被人吹捧了几句,心里已经敞亮多了。再说大仙爷的一番举动他刚才也看见了,看来刽子手这碗饭真是不能吃了,这就叫人心有意,而天意难违。

  头几天麻三儿的心里像是抱着个碳火盆,而现在呢?却象是抱着个冰坨子了。既然刀不能用,他还能做点什么呢?总不能就这样干待着,等着天上掉馅饼吧!至于能出将入相,他觉着那都是戏台上的故事,怎么也不敢想有那么一天能在自己的身上实现。再说,眼前的饭辙还没有着落,谁还敢想那么远呢?

  他就这么在原地呆立着,一会儿想东,一会儿又开始想西了,嘴角上一会儿闭的紧紧的,一会儿却又有了笑意。站在一旁的成瘸子看的真切,心里话儿说:

  “别是自己装神弄鬼把孩子吓着了吧?真要是吓傻了别说对不起老关家,大仙爷一准儿也饶不了自己。”

  他立刻便决定冲一冲麻三儿的念头,别让他滞在自己的想法儿之中,出不来。他冷不丁的干咳了一声儿,接着便一边用脚跺着地,一边像个女人一样嘶喊起来:

  “天灵灵地灵灵唉,这是谁家的宝贝没人擎哎。祖宗的基业儿孙没人领哎,天地的大仙儿你们快显灵哎!”

  麻三儿被他这么一喊,方才想起自家的刀还在地上呢,便急忙跨前两步,弯腰拾起了刀,略一迟疑便像决定了什么似的,头也不回的向村外走去。成瘸子见他手中拎着雪亮的砍刀,闷声不响的往前走,还以为他是一时想不开,要到村外去抹脖子,急忙迈步紧紧跟在后面。他见那把刀拎在麻三儿手上显得比在供桌上的时候更加寒冷、更加可怖了,仿佛在一瞬间就有了灵性,要飞起来杀人似的,所以既不敢喊,也不敢惊动,只好越跟越远越远,渐渐出了村儿。

  两个人就这样一前一后的走了十来里地,来到了一处荒僻的坟茔地,成瘸子认出这里是关家的族坟。听村里的人说,这片坟地还是朝廷赏赐给关家的,很久以前仍有看坟的差役,石牌楼,小号的石人儿、石马等,曾经是显赫一时的所在。然而自打关家败落之后,这里就成了乱葬岗子了,到处可见普通百姓的荒冢,甚至连石碑都很少见。

  坟地的中央有一座异常高大的坟丘,虽然经过了许多年的风雨,却不显得如何残破。坟前立着一桶高大的石碑,顶端刻有祥云和武兽,下面则篆着关家先祖的名讳,生辰以及功绩。字迹虽然已经模糊不清了,甚至在裂缝之中也长出了茂盛的蒿草,却仍旧无法掩饰住关家曾经显赫的家世。

  在平日里,麻三儿给祖坟培土,也是要经常来的,而今他面对着坟头儿,却忽然觉着面前的石碑更加残破了。整个坟丘在荒草的掩映下,就像秃子的头顶,只是下面长着一圈儿稀疏的毛发,顶上却是越来越寂寥了。夕阳的余光照在麻三儿脸上,将它映得通红,就像是因恼怒而涨红了脸,又像是害羞的孩童,即将为做错了事而受罚。他向着石碑先磕了三个头,然后才挺直了腰板儿,恭敬的说道:

  “列祖列宗在上,且恕后辈儿孙不肖。儿孙吃不了红差这碗饭,只能进城另谋生路了。这把刀只好给列祖列宗留下,若是您老地下有知,就保佑我能谋到差事,吃饱穿暖。倘或您将来觉着我还能用上这口刀,就求您一定托梦给我,儿孙定然照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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