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陈年(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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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让阅历太浅,还看不出她满身的狼狈,只觉得她好像很不好。

“你的好朋友也住院了吗?”他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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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更

彼时的陈年心如死灰,唯一一件还想做的事情,就是哭干眼泪后回去,当着所有人的面把家里的锅砸了。

让他们再叫嚣也吃不上饭。

再然后,就出去,走到哪里就死在哪里。

她本想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顾了。

可是忽然冒出来一个小孩,还是一个穿着体面漂亮的小孩,这么问她话。

陈年那该死的讨好型人格发作,嗓音涩然地回答:“我没有朋友。”

只说了一句,心酸难堪尴尬各种情绪上涌,泪失禁体质又发作,眼泪重新汹涌地流出来。

周让无措地看着她,翻遍了口袋才找出来一张叠起来的纸巾递给她,禁不住道:

“你别哭啊,你是遇见什么困难了吗?是手机掉了还是钱掉了,你怎么能哭得这么厉害。”

陈年用纸巾擦眼泪,很快纸巾就变得湿哒哒的了。

她胡乱地想,他一定是有钱人家的小孩。

因为周让所说的两样东西她都没有。

手机,本来说好爸爸换新,旧的那个留给她。后来弟弟闹了一会,说想多带一个手机去学校,查出来一个还能剩一个,爸爸就无奈的给他当备用机了;

钱,存了好久的钱,来医院检查一下,立即就花光了,回去的路费都不剩。

他们所处的境遇,天差地别。

可有一件事,也许他没有经历过。

也许是今天受到的冲击太剧烈,陈年竟升起一点吹嘘的冲动。

她看着周让,故意用平静的语气说:“我要死了。”

周让果然“啊”了一声,被这句话惊到了。

她补充:“我得胃癌了。”

周让不说话了,低头看起了手机,不知道是同情她还是干什么。

可陈年将自己脆弱的底子暴露出去,只得到了那一瞬间的痛快,她很快又厌烦起来,厌烦同情她的周让,更厌烦自己。

幸好不认识。

她绷着脸想走。

只是还没迈出去步子,周让就放下了手机,以一种找到希望的欢快语调跟她说:“胃癌能治好哎!”

希望好像拥有某种能力,以至于内心千疮百孔的陈年一刹那被感染到,干巴巴地重复无意义的字句:“能治好吗?”

“真的。”周让把手机怼到她面前,发着光的手机屏幕对着她,她从上面找到胃癌治愈率很高的文字。

周让问她,“你现在是什么阶段?”

“早期。”陈年怔怔地答。

“那太好了!早期容易治的,你会好的。”周让替她感到高兴。

可是忽然,陈年眼中好不容易燃起来的光亮又暗了回去。

她说:“治疗要用很多钱吧。”

周让就给她查了一下,说,“还好还好,化疗三四千,手术三到八万都有。”

陈年闭了下眼,彻底绝望。

她很清楚,一次化疗的钱,家里都不会有人出。

若是她把这事告诉他们,妈妈只会满脸惊骇,责怪她是什么娇贵的身子得这么费钱的病,而后长篇大论道房子翻新要用钱,或者是她的宝贝儿子想买个好电脑,总之是没钱给她治病。

而后又假惺惺的安慰她两句,说谁家得了什么病,好几年了还活着。

见她不接茬,立即不耐烦了,赶她快点去做饭,别寻思生病了就能偷懒,他们家不养闲人。

弟弟,大抵会感到惊讶,而后会当着她的面打电话给他的朋友,说他姐姐得癌症了,不知道会不会传染。

爸爸,表面上不说什么,实际上却是最无知最贪生怕死的那一个,一定会一边吃她做出来的饭,一边坐的离她十万八千里。

……

周让觉得陈年的表情不对劲,犹豫了下,还是问:“你没有钱吗?你的爸爸妈妈……”

“死了。”陈年在周让没说完之前就答了。

周让信以为真,很是好心道:“那我借你。”

陈年看他一眼,不知为什么,走投无路的时候,反而底气足了起来,她面无表情的展露自己的穷酸:“你觉得我还得起吗?”

她的年龄看起来比周让大不了多少,应该还在上学,又没有爸妈,那确实不太能拿出那笔钱。

周让思考了一会,却找不出来什么答案。

冷白的灯光从头顶打下来,照在瘦弱的陈年身上。她已经放弃了希望,在盯着一个因为打针呜哇呜哇地哭,被妈妈牵着走的小女孩看。

她没有钱治病。

她可能会死掉。

那比躺在病床上的江祈蕴还严重。

毕竟也不是个小数目,周让纠结了一会,下定了决心,“算了,你不还就不还吧。”

陈年惊愕地看他。

周让已经收起了手机:“你办住院了吗,怎么交费,我给你现钱还是打给你?”

“你说真的?”陈年太不可置信了。一个小孩,陌生的小孩,跟她说了几句话后,要给她出昂贵的治疗费用。

她自己都觉得这是在做梦。

可周让直接拽着她去取钱了。

江祈蕴前面的医药费是他垫的,所以今天是带着卡过来的。只是老妈来了,就没有用到他。

要接受他的钱吗?要治病吗?要继续活着吗?

陈年听见了来自内心深处的渴望。

她可以治好病,离开那个家,重新开始生活吗?

不用在放学之后给所有人做饭洗碗而后吃剩菜,不用蜷缩在门坏掉随时会有弟弟朋友进来的卧室里睡觉,不用把奖学金拿给爸爸买烟买酒,不用才上高中就被妈妈催着找个有钱的嫁了给家里买车……

周让把取出来的钱拿给她。

厚厚的一叠钱,触摸到了都觉得很不真实。

一直悬在眼睛里的泪终于还是掉了下来。

周让摸遍了兜都摸不出来纸巾了,慌张地问:“你怎么又哭了?”

“我仇富。”她流着眼泪说。

周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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