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祁疏玉自焚(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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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冰水很快被血液染红,整个屋子很快被血腥味和白兰花香填满。太医们在冰水里一点点将祁疏玉的纱衣剪下,露出里面的肌肤。

  如他自己所说,祁疏玉曾经是整个大祁最风光的地坤,被所有人捧在手心,连一处小小的擦伤都不被允许出现在他身上。

  可如今,那原本瓷白光滑的肌肤上交错着各种伤痕,鞭刑、棒伤、镣印,颜色斑驳、深浅不一,整个人宛如一块玉璧被敲碎后混着泥沙重铸的。最狰狞的还是胸口那处“罪”字烙印,顺着胸口往下,肚子上还有一条长长的刀口。

  皇帝不忍再看,他抬起头无措地望着天空,一切都好似一场荒诞的梦。他明明记得自己当初生性温和,至纯至善,可如今手染鲜血,逼死所爱。他记得有人生而高贵,不染凡尘,却一朝跌落,至卑至贱。他还记得有人身如草芥,不甘平庸,于是不择手段,权倾朝野。

  错了!一切都错了!他应该让一切都回归本位!

  太医们处理了整整一夜,才勉强将祁疏玉身上的烧伤都上了药,最严重的还是他胸脯那一片,纱布都包了厚厚的一层。

  皇帝有心想让太医们将那烙印除了,又听说年成日久,要剜去皮肉方可,连忙打消了念头,只静静地守着祁疏玉。

  如太医们所说,后半夜祁疏玉果然烧了起来,整个身子都烫的吓人,他痛得连梦里也在挣扎求饶。

  皇帝整个人都手足无措了起来,他跌跌撞撞地跑去外面找值夜的太医们求救,嗓子却苦涩地发不出一点声音。

  还是李四通听见动静,赶忙跑了过来,这才让太医们都进来,又抬了一桶冰水来给他擦洗降温,忙活到天亮,那烧终于退了下去。

  这下被子也不敢盖了,只在身上轻轻搭了条鲛绡。怕他痛了去抓水泡,手也被软缎捆了起来,皇帝不敢抱他,只跪在榻前,呆呆地看着他。

  才不过一天,他却仿佛老了很多岁,两鬓竟都有了白发,这是他第一次直面祁疏玉所受的伤害,这回不是记忆,而是活生生地在他面前。

  火焰好像还在他的眼前跳跃,这回火里的人变成了一个骄傲美丽的女人,她穿着凤袍端坐高台,灼灼烈焰很快将她吞没,又越上金色的华柱,所有的一切都即将被火焰燃尽。

  “尔等宵小也敢称王!待吾儿归来,定为我讨回公道!”

  皇帝知道那个女人是谁了,可惜他并没有为谁讨回过公道,他保护不了母亲,也保护不了所爱,更保护不了他的孩子。

  “疏玉啊,我的元元,祁承佑是个没用的男人,是我的错,沦为昏君如何?我总该为你讨回个公道,不是吗?”

  皇帝趴在祁疏玉床头,泣不成声。

  就这样艰难地过了三日,皇帝和太医们几乎是夜不成寐,各种名贵药材不要钱地往伤口上涂抹,祁疏玉身上的烫伤终于没在发炎了,有些较小的水泡已经慢慢开始瘪了下去。他也睡得安稳些了。

  第五日的夜里,祁疏玉终于醒了过来。他慢慢睁开了眼睛,望着桐华宫熟悉的装潢,一时有些分不清今夕何夕。可身体各处传来的痛苦都在提醒他,如今的确不是他做梦都想回到的过去。

  他将视线收回,望着鲛绡下模糊的“罪”字烙印,仿佛又听到了那二百三十个冤魂泣血的哭诉。痛苦吗?难过吗?都是应该的,是他该受着的,这样才能安心。

  他侧过头,望着皇帝这副憔悴的样子,又想起万澜羽抱着他在地上翻滚时那副惊慌失措的模样,心内讥讽,看来目的已经达成了一大半。

  当前长公主府遭难,京中权贵看他一介地坤,都巴不得来啃两口,有谁没对他落井下石?如今他带着安安回来,他们心中恐惧,哪怕他已经设计让皇帝绝嗣,他们也不敢让安安回归皇室,继承大统。

  皇帝虽心有愧疚,但万言宁和万家陪他的那十年也非作假,若不是走到这一步,哪里肯下定决心铲除万家?

  还有万澜羽,若论奸诈狡猾、刻薄无情,谁能比得过他?这样的人唯利是图,又身在高位,祁疏玉刚回京都哪里是他的对手?

  可没想到,在那个梦境中,祁疏玉才发现,冷酷无情的万澜羽竟对他存了如此见不得人的心思。一个唯利是图的人生出了情愫,在爱而不得里徘徊,在自我与家族里苦苦挣扎,这一定很有意思吧?

  不过一场自焚,就能避掉滴血验亲、给安安一个光明正大的身份,就能激起皇帝对万家的杀心、彻底倒向自己,就能卸下权贵们对他的防备与打压,还能挑动万澜羽那些见不得人的情愫,另外还有端王爷……

  他最怕的就是这个老东西不敢下场,皇帝绝嗣,成为太子的外祖,这些对于他而言,一定是致命的诱惑。那么接下来,他就要还这个宗亲之首一个断子绝孙!

  祁疏玉就这样静静思考了很久,皇帝才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疲惫的双眼。熬了这么多天,他的眸子里都是血丝,却在看见祁疏玉的那一刻迸发出所有的亮光,眼泪啪嗒啪嗒掉个不停。

  他颤着声音,将祁疏玉完好的手腕揽进自己的手掌,又放到嘴下亲吻:

  “元元、元元、我……我真的、谢谢你,谢谢你还愿意回来,陪着祁承佑,对不起,是我错了,是我爱惜自己远胜过爱你,是我从来没有坚定的选择过你。你放心!你的仇人就是我们共同的仇人,你受辱便是我们一同受辱,我一定会替你铲除万家,替你拿回原本属于你的一切!”

  祁疏玉呆呆地望着他,透过皇帝,他仿佛又看见了等待多年的那个人,可惜他回来的已经太晚了。

  “好啊!”祁疏玉听见自己笑着回答皇帝。皇帝闻言兴奋地不行,一个劲围着床榻打转。

  可祁疏玉明明看见一缕幽魂脱离了自己的身体,他越走越远,已经看不见了。那么刚才答应皇帝的是谁呢?总归不是那缕幽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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