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家庭音乐剧(1 / 2)
有时候我们很难评价顾问先生的骗术,因为在大多数时候,他既有最伟大的骗子的特征,也有最蹩脚的骗子的特征,简单来说,就是他既骗得了别人,也骗得了自己。
顾问先生一直都有这样一种特质——只要事不关己,亦或他关心的朋友不涉其中,他就会显得干练而高效,有时甚至近乎于无情,但如果这件事和他的朋友们有关,他就会多少显得有些关心则乱了。
所以顾问先生从来都不是一个冷酷的人,他有着热烈而丰沛的感情,尽管他倾向于隐藏自己的情感并压抑自己的冲动,但很显然,一个人总是无法完全避免自己的情感所带来的影响,并在工作与社交中或多或少地向着自己所青睐的一方偏斜,而这也是人类与机器的区别之所在。
顾问先生的感情和他的理性共同构筑了他现在的人格,这也导致了顾问先生总是容易骗到自己,尤其是在他尝试用谎言给自己的某些行为包上伟大的外衣时——就比如这一次。
说真的,在一开始的时候,顾问先生的想法并没有那么高尚,他的确是想要“收养”并把余晖烁烁教育得更好,但他隐隐地还有另一种卑劣的想法,他想把余晖烁烁“教育成自己的样子”,或者说,把她教育成一个真正的小人儿,让她从此和塞拉斯蒂娅公主真正地分道扬镳。
顾问先生知道塞拉斯蒂娅公主的性格,知道她对自己的学生们有怎样炙热的情感,所以如果他能通过教育,将余晖烁烁与塞拉斯蒂娅公主越拉越远,那么塞拉斯蒂娅公主一定会因此而心碎的。
顾问先生对自己的这个想法非常满意,但是随后,他就需要在思想上为自己的行为赋予高尚的意义了,所以他就开始“催眠”自己——“我收养这匹小马不是因为要报复某个具体的实体,而是因为她实在是太可怜了,她不得不在一个陌生的世界中独自求生,而她又没有这个能力,所以我一定要帮帮她,她可是世界上唯一一匹生活在人类世界中的小马,而我,世界上唯一一匹……一个生活在小马世界的人类,当然应该保护并照顾她。而且‘世界上唯一一个生活在小马世界的人类’,和‘世界上唯一一匹生活在人类世界的小马’组成家庭,这难道不是很酷吗?”
于是顾问先生就收养了余晖烁烁,他给她提供更好的生活条件,帮她解决问题,鼓励她交朋友。按照顾问先生的构想,他的物质支持和陪伴会让余晖烁烁在情感上逐步更倾向于自己而不是塞拉斯蒂娅公主,毕竟,他是在余晖烁烁遇到困难时伸出援手的。然而,他那颗聪明的大脑所没想到的是——感情的变动总是双向的,余晖烁烁的确和他亲近了不少,但他也开始渐渐地真的把余晖当成了自己的孩子。
毕竟,这匹小马真的是顾问先生心中完美的养女——她的年龄已经足够大,所以不需要额外的、生活上的照拂;而她又足够年轻,心智还没有完全定型,有着良好的延展性和可塑性;她虽然做出过不少坏事,而且曾经被自己的野心拖着背离了命运,但本性却并不坏,在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后,她迅速地开始了自己的救赎之旅;和其他的小马一样,余晖烁烁的思维或多或少有那么一点儿离谱——比如她想要用一千多个人类学生去征服有五千万马口的小马利亚——但她的的确确称得起是才思敏捷而天赋异禀。
独立性、可塑性、知错就改、聪明,这几个点已经结结实实地击中了顾问先生的心,更何况,在深入了解她之后,顾问先生发现他们之间存在着某种共鸣——他们都是生活在陌生世界的异类生物,尽管他们身边都有着不少的朋友,但寂寞与迷惘还是会在每个不经意地时刻,从所有内心的角落渗透出来。
说真的,“世界上唯一一个生活在小马世界的人类”,和“世界上唯一一匹生活在人类世界的小马”,这两个名头放在一起,甚至不需要讲述他们的故事,大家就能猜到他们相互之间的吸引力了。如果这两个家伙知道彼此的存在,那么哪怕相距千里也会试着和对方见上一面的,更何况是生活在一起了呢。
于是,顾问先生开始渐渐地真的把余晖烁烁当成了自己的孩子,真的开始用一个父亲的方式来关爱这匹小马,但这样的关系进展未免有些太快了,就连顾问先生自己则觉得有些不适应,总是有那么一根杆子横在他面前,他跨不过去,以至于他时不时就会在心里问自己:“我到底是把这匹小马当成什么了?我的孩子?还是一个普通的后辈?亦或是某种无处着落的感情的寄托?”
这样的尴尬直到今天才得到解决,因为余晖烁烁——不管她是出于真心还是环境要求——第一次叫了顾问先生一声“爸爸”。
在听到那个称呼的一瞬间,顾问先生感觉有一种电流经过了他的全身,周身上下都是酥麻的,他不禁打了个寒颤,而他的思维也一瞬间停滞了,直到余晖烁烁又喊了一声“爸爸”,顾问先生才复苏过来。
一种狂喜涌上心头,将那种曾经存在过的,将余晖烁烁培养成对塞拉斯蒂娅公主的复仇工具的龌龊想法一瞬间就被彻底消灭了,从现在起,顾问先生已经完完全全、彻彻底底地将这匹和自己有着不少共鸣的小马当作了自己的孩子。
顾问先生的内心在狂喜,他毫不介意自己的“孩子”和自己没有丝毫血缘关系,毕竟在他看来,真正在文明中代际相传的是思想、是知识,而不是可笑的基因,而且文明是由个体构建的,人的存在也是由人类自己定义的,如果这匹小马真的学到了他的思想,而且也接纳了他作为父亲,那他们就是真正的父女,甚至比亲生的父女关系还要紧密。
顾问先生不由自主地开始在脑海中构思未来的生活,但是巨大的喜悦让他无论如何也冷静不下来,他在屋里来回踱步,那种极度的狂喜不需要语言也能向外渗透,甚至多嘴先生也被他感染了,满脸都是笑呵呵的。
为了让自己冷静下来,顾问先生强迫自己坐下来,继续下那盘没下完的棋,但他还没开始,门铃就响了起来——邮差送来了余晖烁烁这个学期的成绩单和考试卷。
于是顾问先生终于稍稍冷静下来了。
客观地来说,余晖烁烁的成绩起码大部分都及格了,综合评价也拿了一个“D”,而且考虑到她刚刚来到人类世界不到四个月,还是一边搞她的“邪恶计划”、一边打工、一边学习,那这个成绩的确是不错了,所以顾问先生也没有什么不满意的。
但是在看了余晖烁烁的考试卷,尤其是看了考得都是些什么题目之后,顾问先生突然就有点儿……啧,怎么形容呢?还不至于到急躁与不满的程度,但的确是有点儿揪心。
毕竟,根据顾问先生脑海中的记忆,他来自一个十五岁的孩子就要学习偏导数的时代,余晖烁烁今年也已经十五岁了,可她却还在学初等代数。
而且她还考了个C。
于是顾问先生不得不开始思考一些问题,是的,他的很多知识和见识都是超出这个时代的,这些都是好东西,但问题在于,如果他想要把自己的知识和思想传承下去,他就必须要用一种现代人……现代小马能够接受与理解的方式来教育她。
在顾问先生看来,一个真正的好家长不应该因为孩子的失败而过分苛责孩子,也不能因为孩子的成功而毫无选择地奖励,他应该用孩子喜欢的方式和孩子沟通,而为了把握好这个度,顾问先生就必须要主动接触这个时代的社会,看看现代的孩子们都在想什么,和他们玩到一起,只有这样,他才能真正的拉近他和“孩子”的距离,并水到渠成地完成自己的教育工作。
“要改变别人,就要先改变自己。”顾问先生合上了余晖烁烁的成绩簿。
……
等余晖烁烁回到家,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十五了,为了保证安全,是苹果杰克的哥哥开着一辆皮卡把她们挨个送回的家。
余晖烁烁按响门铃,多嘴先生给她打开了门。
“欢迎回家,余晖烁烁小姐”,多嘴先生带着一副和煦的、比以往都更加灿烂的微笑,“玩了一天,累坏了吧……天呐,看您的头发。”
余晖烁烁拿出手机,打开前置摄像头看了一眼,这才发现自己的头发已经“飞起来了”,“啊,坐过山车坐的,这下我可算知道她们为什么对着我偷偷乐了。”余晖烁烁说道。
多嘴先生从余晖烁烁手里接过那两个大毛绒玩具,“这个我帮您洗,您先去……对了,您的父亲在书房等您。”
余晖烁烁心里咯噔一下,在她看来,米库什安先生这次找自己,估计是因为自己白天喊了他“爸爸”,这有点儿过分亲昵了,让米库什安先生感觉有点儿不舒服。
说真的,在这段时间的相处之后,余晖烁烁倒真的挺喜欢米库什安先生的。
在顾问先生慢慢地把她当成自己的孩子的过程中(当然,她并不知道这个),她对米库什安先生的看法也在慢慢转变,甚至于,白天的那句“爸爸”叫出口后,她也没有觉得有什么太不适,反而觉得似乎是迈过了一根杆子,让他们之间的关系向好的方向更近了一步。
但余晖烁烁也想到,自己的身份是小马利亚的“叛徒”,尽管塞拉斯蒂娅公主可能原谅了自己,但这一层身份是永远也洗不掉的。更何况,自己从来没有给米库什安先生带来过什么积极的东西,他们第一次见面,她就让米库什安先生替她掏了三百五十五万美元的赔款,然后又让他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替她撒谎,所以米库什安先生可能已经对自己产生了很深的芥蒂。
余晖烁烁对米库什安先生是非常感激的,而且这种“没有条件”的支持与保护也让她觉得……有些奇怪,事实上,如果她不知道米库什安先生是个人类,她很有可能会以为这就是自己从未谋面的亲生父亲,她甚至在内心深处已经隐隐将米库什安先生当成了家马……家人了,所以米库什安先生对“爸爸”这个称呼这样敏感,让余晖烁烁多少觉得有点失落。
带着这样忐忑的心情,余晖烁烁推开了书房的门,她发现顾问先生并没有像以往那样在看书,而是在看电脑,她轻轻咳嗽了一声,米库什安先生终于转过头来,看到了她。
“啊,我的孩子”,米库什安先生摘下耳机,“终于回来了,今天玩得开心吗?过来坐。”他说道。
余晖烁烁想表现得坦率一些,但心里还是相当紧张,她迈着小碎步,走到书桌对面的椅子上坐下,“嗯,玩的很开心”,她回答,“对了,爸……米库什安先生,多嘴先生说您有事情和我说,请问是……什么事情?”
“不!我的孩子,不用改口”,顾问先生使劲摆着手,“不用改口,这个称呼太棒了,这个称呼太妙了!你可以直接叫我‘爸爸’。”
余晖烁烁睁大了眼睛看着顾问先生,她发现米库什安先生也在看着她,她没说话,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很高兴,根据她之前看过的文学作品,她觉得这个时候也许她应该哭一场,就像珂赛特遇到冉阿让那样,毕竟的确很像嘛,而且她遇到的这位冉阿让还有她的芳汀妈妈(指塞拉斯蒂娅公主)的认证与嘱托呢。
可余晖烁烁真的哭不出来,因为她和顾问先生相处的时间虽说不长,但也不算短了,他们之间有充足的时间来做这个心理准备,而真正点明关系又是这样的突然和迅速,她饱满的感情甚至来不及隆起,就已经处于“惊讶后的平静”状态了,这就像是一匹小马驹去医院打针,而这位医生又是个快蹄,她明明做好了哭的准备,在她哭出来之前,针就已经打完了。
情不自禁地,余晖烁烁向前倾身,伸出双臂,而米库什安先生也自然而然地做出反应,他拥抱了余晖烁烁,拍了拍她的背,“好孩子,好孩子。”他说道。
于是这对奇妙的父女终于在心里认可了这段关系。
然后,在氛围变得太煽情以至于必须要哭一场才能结束之前,顾问先生转移了话题——“亲爱的,我的孩子,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余晖烁烁当然猜不出顾问先生想说的是什么,在这种氛围,她还以为顾问先生可能会说这是某个不知名的节日或者是谁的生日,所以只是满怀期待地摇了摇头。
顾问先生刚想告诉她是“发成绩单的日子”,但是转念一想——他们两个都在小马利亚生活过,所以是不是可以用一些有小马利亚特色的方式来说这件事呢?
所以顾问先生清了清嗓子——
“ My dear beloved enfant, sorry that I ask this,
(我亲爱的孩子,请原谅我我冒昧询问此事)
Though I hope that I've been misinformed,
(尽管我希望所闻皆为误传)
I received some messages ,about some happened,
(我收到了一些消息,关于一些旧事)
not too much inspiring ,no less displeased
(不能说令人愉快,也算不得太令人失望)
Through the months you seld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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