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发的男人 五(1 / 1)
夜幕降临的林家宅内静得有些死寂,当仆人们劳累了一天,主人早早地放了他们回去休息,并告知除了几个服侍多年的老佣人以外的其他人明日开始可以回家探亲。灯火一盏盏地熄了,往常这会儿仍是一片橘色的灯光,今日却是充满了星月的光华。而唯有一间屋子,仍然微微透出些灯光,显示出里面还有人活动。
林成则坐在书房的书案前,右手肘撑着桌面,手掌托着下巴一语不发,左手偶尔伸出去,用食指和中指轻轻拨弄没有一丝笔墨痕迹的白纸,却也是那样漫不经心,完全没有什么明确的目的性。他一下一下地拨弄着,一不小心让纸张锋利的窄边割伤了手指,才让他稍微有点回过神来。他想把手举到嘴边吸吮一下伤口,却不小心碰到了放在一边的,那个纸卷。
“遗物……吗?”林成则用着只有他自己才听得清的音量喃喃自语,本来打算处理伤口的手临时改变了路线伸过去拿起了那卷纸。他把这东西从上到下细细打量了一番,却完全没有拆开它的意图,只由着它那么继续维持着被束缚成的形状。
“凝柔……不,楚菁……虽然我不是你的生父,养了你这么多年,却也早已当你是亲生骨肉一般,我万万没想到,我从那个风雪天抱回来的小姑娘竟然从那么小就背负了那么残忍的命运……”他的眼里是无机质的光芒,看不出他的什么感情,他低下头看了看脚边烧的很旺的火炉,突然将手移到它的斜上方,手指抽回所有握紧的力气,让纸卷顺着松开的手,滑着一条优美的弧线——落向了火堆里。
轰的一下,火苗窜得很高,那么炽烈的光仿佛可以灼伤人的眼球。林成则却没有躲,他一直注视那火苗由瞬间的青蓝色变成正常的橘红色,再慢慢回落,最后将那个少年郑重交付给他的那个东西烧成了灰烬。
“烧完了吗……”
林成则看着那盆火,心里像是一块石头落了地。他慢慢地站起身,将炉子熄灭,抬起灯台,推开了书房的大门,离那几个人才从这门进来的那一刻,才只有几天而已……
“对不起啊……楚寒,林伯伯不是不想遵守对你的承诺,只是我想,楚菁一定更希望我这样做…………”
中原北部,玄焰门。
与在江南的那些门派不同,玄焰门中都是些硬派汉子,甚至有不少还来自关外和漠北,就连门内女子也是性格豪爽,聪明机智,果断敢为。他们占据一方,建城筑郭,修建高耸入云的锻冶工厂和造型别致的门主城池。每天每天都能看见从巨大的烟囱内升腾起的滚滚浓烟和蒸汽。据说因为有他们长期驻扎,周围的气候都跟着变得暖了许多。
正朝着这边走来的这个人,身长足八尺有余——由于这里接近国境,他的血统里有来自胡人的血液,也正得益于这在中原贵族等人眼里极为不纯净的血统——这位身材高大身形干练的男人有着一头耀眼夺目的红发。而在这头张扬的红发下面,俨然有着一双鹰的眼睛,洗练的轮廓刻画出这个男人与生俱来的领袖气质。
“恭迎门主!”在他前方不远的一个手持长矛的男人看见他,立刻恭敬地跪下。
没错,这个身着一身金色软战甲的有着一身狂气的男人正是这个天下闻名的玄焰门的新任门主——玄任烨。
玄任烨此时正走在通向铸造房的路上。他目前正要造一柄绝世兵器,所以每日都会去铸造房那里验看检查,一旦发现有违规或者偷懒的工匠,一律当场杀死。当然这柄剑不用说的日后成了江湖上争相传颂的传奇至宝,不过现在它还正连个基础的形状也没形成。
玄门主心里现在正是在焦虑着铸剑的问题,虽然也知道铸剑是个慢工,急不来,但话又说回来,这剑是自从父亲生前就一直在铸的了,算到现在,也有个二十几年,仍没有个形状,也实难怪他心里着急。
他一边在心里盘算着铸剑耗费的材料的名称和用量,一边脚已踏进闷热的铸造房。在这个不分季节的房间内,赤膊的工人们没日没夜地锻冶铸造,挥汗如雨,他们几乎没有休假,每天只有合计不到三个小时的暂时休息和不足六小时的睡眠。不过,工人们吃得倒是很好。这也并非门主善心,只是如果休息不好伙食还很糟的话,很可能每一批劳力的工作时间就要锐减一大半了,那样再重新进一批劳动力过来的话,反倒比多给他们些食物花费多的多,玄任烨自然不会做这种赔本买卖。
他走过一个个装满浓浆水的池子,看着里面浸泡着的各式绝好兵器,脸上不由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自信微笑。他有理由自信,他拥有整个武林的武器权威,又有着一身绝好的本领,再加上他出色的外交,纵使那偷了天下的黑枭,也奈何他不得,只敢放话吓吓他而已。玄任烨对此嗤之以鼻,他岂是吓大的?
越过那些不甚重要的地方,中心炉前灼热的气息一度让玄任烨抗拒靠前,那种仿佛要被热气烤熟了的感觉实在不是可以称得上愉快的体验。中心炉中挂着的正是那柄他最记挂在心上的剑,在慢慢适应了这里的热度和环境下,他抬起头凝视着这个花了两代人心血还没有多少进展的东西,脑子里闪过无数个思绪。还是要快些才行,若不快些……玄焰门也许也会面临危机也说不一定。
当玄任烨视察完工作区,回转到自己房后的花园时,一名得力的属下早已来到他不远的身后。
“门主,凌霄堡的信。”很简短的几个字。
玄任烨对这几个字很明显地摆出了极度厌恶的表情,像是看到了几百年以来最肮脏的东西。
“撕掉。你知道我从来不看的。那个黑狐狸。”从鼻孔中哼出轻蔑的声音,玄任烨如是说。
“恐怕这次不能这么处理……”那名下属仿佛早已料到主人会这样吩咐,于是非常尽责地摇了摇头。“这次是红色的信封……”
“什么?!”玄任烨知道自己没有听错,他感到连自己的血管里也要迸发出愤怒的号叫了。“那个老狐狸如今连我都敢来威胁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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