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侍君亦能弑君(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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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不可貌相,苏陌玉心道。

  百里鹤宁笑眯眯的着人看茶,立马就有手脚利落的宫婢将茶奉了上来,看装扮应该是从千胜国带来的宫婢。

  只是为什么这宫婢有些黑?

  千胜国常年冰冷,夏季的太阳简直温柔得像春天的太阳一样,所以千胜国的人都是很白的,这样黑的宫婢……是怎么进宫的?

  嗯?好像另外几个千胜国宫装的宫婢宫监也是这样黑的……

  苏陌玉正看着百里鹤宁身后的宫人们发愣,百里鹤宁见此便问道:“墨玉公子怎么了?”

  “啊?唔,没有没有。对了,这是在下送给王后的一个小礼物,虽不贵重,但却也是在下一番心意,只觉得这上面的图案飘逸出尘、高洁典雅,与王后的气质很相配,便带来了,还望王后别嫌弃。”

  苏陌玉从袖里掏出精美的匣盒中递了过去。

  百里鹤宁倒十分客气,还没打开看,就说:“哪里哪里,墨玉公子送赠之物,定然不凡,再者就算礼轻,我看重的也是情谊,高兴还来不及,哪会嫌弃。”

  待百里鹤宁将匣盒打开,拿出那扇子一看,桃花眼里流露出惊异与欣喜,还有一丝莫名的笑意。

  “这可真是……有缘分啊……”百里鹤宁忍住笑意,温柔的道。

  苏陌玉一头雾水,“怎……怎么了?可是这扇子有什么问题?”

  百里鹤宁露出温柔似水的笑意,眸中有几分促狭又有几分失而复得的欣喜,他抚摸着那把扇子,像是在抚摸自己的爱人一样轻柔。

  “这把扇子,原本是王上亲手所绘,这扇面上泛舟的小人儿就是他,飞翔的仙鹤便是我。王上原本是想画好了送与我的,却不想……那个丢三落四的,画好的那天,他面前正好是一箱子要进献陛下的贡品和宝物,他每年都要亲自过目的,画完以后,因为些事情,随手一扔扔在桌案上。宫人们收拾的时候只以为那是他过目贡品时拿出来看看的,便放进了箱子里,一同进献给了陛下。”

  “他知道之后,大发雷霆,又不能追回来,否则让人知道了,还以为千胜王有好东西不舍得进献陛下呢。于是便拿那些宫人撒气,若非我劝了他许久,他怕是要把那宫人活活打死!我只觉得惋惜,却没想到,居然兜兜转转,又落入了我的手里,这还不是缘份吗?”

  苏陌玉早已瞪大双眼,觉得此事很不可思议,舌头动了动,却是半点好听的话也说不出来。

  百里鹤宁一声轻笑,问道:“这扇子,想必是陛下赐与公子的吧?”

  苏陌玉点点头,复而想起什么似的,赶紧道:“王后放心,这扇子墨玉从未用过,一直好好的存放着呢,如今误打误撞物归原主,墨玉也算……也算成人之美了。”

  百里鹤宁将扇子把玩在手上,仿佛他用了很久一样熟稔。

  “真是多谢墨玉公子了。”

  “不敢当不敢当……”

  天知道,他所谓的好好存放就是随便扔进箱子里,那些玉石类的重物没把扇子压坏都算他幸运的了,这还着实不敢得别人的谢……

  “看来传言非虚,陛下,确实很喜欢墨玉公子呢。”

  苏陌玉讪笑着,心里无端的想起春久台的那场颠乱,精壮的压在他身上的躯体、敏感区与不敏感区被另一个人抚摸的快感、还有那温柔与狂暴并存的吻……苏陌玉脸上不自觉生了红晕,倒让人看着是羞怯默认的意思。

  百里鹤宁了然的一笑,伸手端起桌上的茶杯,浅酌了一口。

  “那……墨玉公子也喜欢陛下咯?”

  苏陌玉心头一震,眼里飞快的闪现过一丝慌乱。

  胡说什么?!怎么可能!

  他才不是……

  就算他是,他也不会喜欢上自己的仇人!

  苏陌玉稳了稳心神,自嘲般道:“喜不喜欢的……算得了什么?只要陛下一句话,无论愿不愿意,不都要待在这王宫里吗?”

  这番话,怨气很浓啊……

  百里鹤宁用指尖搅弄着扇坠,纤长卷翘的睫毛微微颤动。现在看来,似乎是陛下一厢情愿?

  “陛下对墨玉公子如何?”

  “……还不错……”

  还不错?仅仅只是还不错吗?

  百里鹤宁脸上一直挂着淡淡的笑意,和善的模样让苏陌玉倍感亲切,两人的谈话也不再拘束。

  “千胜国主……对您好吗?”

  百里鹤宁挑了挑眉,似乎没想到他会这样问。

  苏陌玉赶紧解释:“呃……王后别多想。墨玉只是……只是以前对两位的事情略有耳闻,心中对你们的感情十分羡慕,如今有幸相见,故而随便一问。”

  苏陌玉顿了顿,补充了一句:“毕竟,无论男女,像千胜国主与您这样的爱情,少之又少。十几年如初见般恩爱的,纵观整个璇玑王朝,更是没有几个。”

  百里鹤宁并没有回答他,而是反问道:“你……不觉得我和他的爱情有悖伦理纲常,是很恶心的一件事吗?”

  苏陌玉急忙道:“没有,怎么会!”

  “这个世界上,真心实意的爱上一个人,是很困难的事情,被一个人爱上,也是很困难的事情。爱本身是一件跨越一切、与任何事物都无关的事,无论是爱上还是被人爱,都是值得庆幸和幸福的事。爱本身没有过错,心里有真爱的人,更没有过错。”

  “只是这世间,男女相恋才是常态,而人们,总是会攻击和批判与一切世间常态不符合的事物,但这并不代表,特殊的东西,就一定是错的。既然它存在,就一定有它合理的地方,人世间的偏见只能打压它,不能消灭它,更不能更改它。”

  “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心存对特殊事物的偏见,真正的智者,与特殊事物中亲身经历过的人,就能对一切事物心存宽容与理解。”

  百里鹤宁垂下眼眸,细细的品味着苏陌玉刚才所说的那番话。

  苏陌玉说完这些,也陷入沉默。

  良久,听见了百里鹤宁一声轻笑,也不知是悲凉感慨的笑,还是舒心喜悦的笑。

  随后,百里鹤宁抬起头,问道:“那……你心里既然对这些事看得如此通透,并不心存偏见,陛下又如此宠爱你,你为什么没动心呢?”

  苏陌玉想了想,直视着他那一双摄人心魄的眼,认真的问道:“墨玉为什么没动心,我想……其中缘由,王后是知晓的,何必明知故问呢?”

  百里鹤宁倒没想到他这么诚实,一愣,反应过来之后,倒不知说什么才好。

  “不仅仅是王后,只怕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吧?只是,有些事情没有触及他们的利益,与他们无关,他们更无法与当今陛下相抗,所以都一个个佯装不知,助纣为虐。这究竟是人心太过凉薄,还是人心太过冷漠呢?”

  百里鹤宁凝固了笑意,停顿了会,叹了口气,道:“墨玉公子也说了,既没有利益,又对抗不了陛下,那为什么还要站出来呢?墨玉公子愿意为了一件事不关己的事情,而承受轻则丧命重则连累万万人一起丧命的代价吗?”

  苏陌玉沉默。

  百里鹤宁继续道:“这才是墨玉公子今日来的目的吗?那很抱歉,鹤宁帮不了你,因为,鹤宁有自己的爱人,还有千胜国的臣民,不敢为了一件做了毫无好处还会惹一身灭顶之灾的事情而出头。”

  智者之间,不必有太多奉承与虚伪,那些长篇大论的话,太过累赘,不如打开天窗说亮话,都是聪明人,都明白对方会不会说出去。

  百里鹤宁不忍,劝道:“若墨玉公子的仇敌只是威国主,那倒是有一个好法子。”

  苏陌玉嘲弄道:“依附陛下?做他的玩物,靠罪魁祸首的力量来杀了刽子手?”

  “玩物?”

  百里鹤宁瞳孔微缩,似乎对苏陌玉的理解有些疑惑和惊讶。

  “你当真觉得陛下只是把你当成玩物?”

  苏陌玉不语。

  百里鹤宁道:“陛下对你的痴情,怕是整个璇玑都传遍了吧,赐居玉清殿宫婢如云是小,为了你禁足妃嫔是小,那为了你与威国主撕破脸皮,为了你当众警告所有人不许为难你,为了你送上国库里最珍贵的血玉呢?为了你……想必还扶持了那昔日的二殿下吧?”

  “你知道我二哥……”

  “不知,只是隐隐猜测。虽然威国主瞒得严实,但但凡高位者,都不是吃素的。樱州忠隐营与薛将军一战,顾大将军前来相救,此后墨玉公子便入了璇玑帝宫,而二殿下却突然音讯全无。我猜想,如果二殿下出了什么事,墨玉公子就不会这么沉得住气,在陛下身边这么久都无动于衷。所以,二殿下肯定还活得好好的,还极有可能是和陛下达成了什么协议,所以威国主至今都找不到他,毕竟天底下除了陛下,谁能将一个人藏得如此严实呢?”

  其实这话说得对也不对,二哥藏的严实,是靠他自己的本事,倒无楚绯澜无关,楚绯澜不过是许诺了十万兵马而已。

  苏陌玉道:“可毕竟是因为他,我苏氏一族才惨遭此祸……”

  “你有证据吗?”

  百里鹤宁对上苏陌玉惊讶彷徨的目光。

  百里鹤宁重新看向那把扇子,目光里满是回忆与缱绻。

  “你不是好奇我和他的故事吗?”

  怎么突然转变话题了?

  “我在十二岁那年,被选入千胜王宫做王子们的伴读。四王子——也就是我如今的爱人、千胜国的国主,他不得宠,我百里鹤宁又是罪臣之子,便理所当然的被分到了他身边。当时我与他冷漠的很,后来渐渐熟络,我们都很不喜欢王宫里其他人得势嚣张的嘴脸,感情便越来越好。”

  “我还有一个妹妹,原本活得好好的,因是罪臣之后,也被罚入宫为婢,终日辛苦干活,还受宫人们欺负,吃不饱,穿不暖。他知道之后,会偷偷的帮助我妹妹,因着感动,我们越走越近,渐渐的有了暧昧。就在这时,发生了一件晴天霹雳般的事情,有一天晚上我去偷偷给妹妹送吃食的时候,竟然发现他奸污了我的妹妹!”

  “!!!”

  “都说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我是清清楚楚的看见他从我妹妹的房间里跑出来,边跑还边穿衣服,当时我还纳闷,等我进去一看,我妹妹浑身赤裸,一身青紫,不堪受辱,用发簪捅进了自己的心口。”

  “那场景,我一辈子都忘不了。妹妹是我唯一的亲人,是我所有的慰藉和坚强,而那时,我把他当成了仅次于妹妹以外,最重要的人,可是,我却亲眼看见他……”

  虽然事情已经过去了十几年,但百里鹤宁现在说出来,仍然脸色煞白,眼里浓浓的一片哀伤与悲痛,原本温柔的抚摸着扇子的手也变成了紧捏。

  “我发了疯一样的冲回去,看见房间里还在笑着吃糕点的他,怒不可遏,当时我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杀了他!为我妹妹报仇!他走过来,笑着跟我说:‘阿宁,这是我从御膳署偷拿的糕点,可好吃了,我吃一份,你吃一份,剩下的你可以拿给你妹妹吃!’我气得浑身发抖,他竟然还敢提起我妹妹!于是我打翻了糕点,拔起房间里架子上的长剑就朝他砍过去!他边躲边问我为什么,我不回答,只以为他还在狡辩,以为我没有发现,所以故意这样问而已。”

  苏陌玉道:“难道……真的不是他所为?”

  “不是。是他的二哥,当时最淫荡嚣张、最受先王后宠爱的二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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