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盼生辉（2 / 2）

  现在坐在工位上的沈盼南，正在神游天外，在想上次认识的好像是弄装修造价的姐姐，说要跟她谈恋爱，该怎么委婉拒绝比较好；

  还有上次在那个APP被一个未成年缠上该怎么摆脱；

  这周末约到姐姐挺对她胃口，能不能再约出来一次……

  这么一想，沈盼南突然觉得自己其实也挺忙的。

  一般来说，沈盼南不会约同一个人超过三次，和约会对象大家都是各取所需，所以当顾予安提出只谈工作时，沈盼南是十分乐意的。

  一般要是对方想要更进一步时，沈盼南就会立马拒绝，并抽身，不再联系，她不想与一个人建立正式的亲密关系。

  但人往往是一个矛盾体的集合。

  她知道自己这样不好，但又总是忍不住，她在贪恋她人温暖的同时，也在惧怕着这温暖。

  害怕自己有一天会再被这温暖燃烧殆尽。

  沈盼南是被自己手机的来电提醒叫回神的，虽然只显示了电话，但沈盼南会永远记得，这是谁的电话。

  拿着电话走到消防通道，关上门，上下看了看，确认没人，才接起电话。

  “你这丫头，怎么才接我电话嘞，最近工作还忙不？”电话那头传来中年妇女带着讨好的语气。

  “你有什么事？”沈盼南冷漠的说道，“你别假惺惺的，装作关心我的样子，让我恶心。”

  听到这，电话那头的人明显生气了，大吼大叫：“死丫头！你怎么可以这么跟你妈说话！我十月怀胎生你不容易！你怎么可以这样说我！”

  “我求你生我了吗？”

  “不管怎么样，我给你生命，你就得认我这个妈！快发工资了吧，记得打些回来！你弟马上升高三了，准备趁暑假送他去一个好点的补习班，将来考个好大学！”

  “哼，就他？整天不是逃课上网，就是打架泡吧，我投资一头猪都比他有用！”

  “你怎么可以把你弟跟猪比！沈盼南，你对我有怨气就冲我来，将来我和你爸老了，你还要靠你弟撑腰的！”

  “跟猪比都是抬举他了，而且你和他什么时候给我撑过腰？啊？”沈盼南好看的眉头皱起，眼里都是怒气，情绪异常激动。

  “不管怎么样，我和你爸生养你一场，你就欠我们的！你最好按时给我们打钱过来，不然我们就去你家闹！”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沈盼南左手紧握着手机，右手捏成了拳，眼睛死盯着前方，一个人在楼道里站了很久。

  泄气之后，沈盼南蹲在地上，她本以为考上大学，有了工作，有了钱，她就可以远离那个窒息的家。

  可梦魇还是如影随形，不肯放过她，沈盼南不想哭，也哭不出来，这么多年了，他们什么德行，她是再清楚不过了。

  沈盼南跟弟弟差了五岁，本来她应该还有妹妹的，但是她奶奶说有她一个赔钱货就够了，就将妹妹送了人，那时候沈盼南还小，不懂这些。

  她只知道，她的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对待弟弟是不一样的。而她不能有异议，因为她是女孩，是赔钱货，得让着弟弟，弟弟摔倒了，也是她照顾不周。

  好吃的好玩的，也必须先给弟弟，有次沈盼南贪嘴，多拿了一块小饼干，那细细的柳条抽到身上的感受，沈盼南现在还记得。

  当初中考完，沈奶奶就怂恿沈爸，让沈盼南去打工，为她的弟弟挣未来的房钱，车钱，彩礼钱。

  但那时候的沈盼南，虽然知道这是不对的思想，但还是在沈爸的安排下，去了一家黑工厂打工，因为是童工，所以钱少，没日没夜的工作，挣得钱都进了沈爸口袋里。

  但那也是沈盼南第一次接触到服装，初中的沈盼南就已经将近170了，又高又瘦，脸也好看。

  所以厂里的设计师们就会请她去当下模特，知道她的情况后，她们都心疼她，但大家自己都是普通人，只能在力所能及的方面帮助她，有时候会带她吃好的，有时候会给她塞几十块钱，说是做模特的工钱。

  也会跟她讲关于男女平等之类的思想，告诉她外面的世界是怎么样的，还给借给了她很多书。

  所以沈盼南知道了自己名字的意思，盼南，盼男。

  她开始讨厌自己的名字，只盼着成年，要第一时间改掉这个名字。

  但那段时间可以算沈盼南过的比较美好的时光了，一个暑假下来，她不仅胖了几斤，还学到了很多，她清楚了自己以后的路要如何走。

  本来沈家是不打算让沈盼南去读高中的，打算让她接着在工厂打工，可是沈盼南考上了重点高中，村里面所有人都知道了，沈家怕不让她去读书遭人口舌，丢面子，就同意了。

  考上重点高中，村里只有她一个，当初的小学老师知道她考上了重点高中，也来恭喜她，沈盼南看见老师眼中闪烁的眼泪，在她身边像是对她说，也像是在自言自言：“好，走出去了就好了……”

  去读高中那天，村长也来送她，去市里的车每天一趟，二三十块钱就行，本来沈家不想出，但碍于面子还是不情不愿拿了钱给沈盼南。

  村长知道沈家什么德行，就明里暗里的说孩子到了高中要生活费，读书辛苦一日三餐可得吃好点，所以沈妈在众目睽睽之下，慢慢掏出了300块钱，还要说一句：“省着点花。”

  到了高中，沈盼南过的也不容易，和同龄人说不上话，而且周末还要出去打黑工，后面发现可以帮隔壁学校的人写作业赚钱。

  靠着这个买了自己的第一部手机，虽然只是几百块，但沈盼南也很满足了。

  后面沈盼南认识了一个人，那人告诉她：“你的南是‘中岁颇好道，晚家南山陲’的南。”

  “王维的《终南别业》？”

  “对！王维沉醉于‘南山陲’的秀丽美景，赏景怡情，悠闲自在，不问世事，自得其乐，多自由啊，我也很想隐居山间过‘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的生活。”

  沈盼南至今记得，那人说这话时的样子，笑的很温柔，风轻轻地带着她的长发，天很蓝，一时间，沈盼南听不到其他的声音，除了自己悸动的心跳。

  从那之后，她的盼南不再是盼男，而是盼自由，盼未来，盼生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