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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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老太太也觉得不对,又见顾知薇这话问的不对,按照薇姐儿往年的性子,她怎么会用这种语气和自己说话?

顾大嫂也觉得不对,可她揉捏了下肚子后不敢吱声。早起她身子骨不舒坦,身边儿伺候的丫鬟婆子回话,她才思及自己葵水晚了一个月。

按照常理,她怕是有了身孕。可顾大嫂不敢侥幸,饶是她北地里土生土长的姑娘,性子里自带一两分彪悍。

来到京城后,原有的泼辣性子早就去了七八分。不说原来京中官员家眷和她不匹配,便是这嫡亲的小姑子顾知薇,也是看自己颇不顺眼。

言语间不是嘲讽便是暗骂的,顾大嫂原本不是容忍的性子,可她初来顾府,婆母在水月庵修行,老太太又是那么个冷心冷肺的样子,除了西院里的母女两个,平时便没见老太太动过什么善心。

她一个刚进门的儿媳妇,被小姑子磋磨还是什么大事儿不成?不止是爹不疼娘不爱的,便是连相公也不正经,顾大嫂想起那段日子便觉得难熬。

她模样是不出众,穿着打扮也过了时,可顾知薇那个时候针对自己,怕也不是因为自己模样让她在京城贵女面前抬不起头脸,更多的,是顾至善他男人也不看重自己。

就像眼下宋姨娘,男人看重你的时候千好万好,任由你怎地都行。可若是不看中重你,便是你死在他面前,还觉得你碍眼。

偏偏宋姨娘和顾知花糊涂,完全看不穿这点儿。顾父得知宋姨娘去了庄子,全然没听见似的,完全不放在心上,问都没问上一句。至于顾知花,若不是她撞伤了老太太胳膊跑了,留在府里面也没什么好果子吃,再也不会像之前犯了错那样,外人只当是没看见,旁的时候也不会有什么惩罚。

只是这些念头,顾大嫂看向顾知薇时便消失的一干二净。寻常女子嫁人不容易了吃些苦头是应该的,她这个金樽玉养成的妹妹,怕是一辈子都不会知道零落成泥的苦处。

有顾大学士的金字招牌顶着,又有皇后娘娘亲自教养的名分,天底下只要她想要的,没有不堆山填海送来的,只恐她不顺心觉得日子不痛快,给她委屈这种事儿是再也没有的。

唯一受了的委屈,就是此刻老太太的避而不答吧。

果然,只见顾知薇上前一步,似是逼问出声,

“祖母,是什么时候知道这消息的?”

是什么时候知道的,为什么前世到死都把这消息瞒着,此刻选择告知她和顾大嫂是担心自己对顾知花下死手,以不是亲生为由,留她一条性命嘛?

顾老太太迎着少女清澈目光,不由两三分心虚之意。她是什么时候知道顾知花不是顾父亲生,自然是在宋姨娘并非处子之身的时候便明了。

可外院里郎中来了几个,皆说是打了这个孽畜,她侄女儿这辈子怕是再也做不得娘亲,这才忍辱负重留了顾知花活下来。至于后来偏爱她,一是因为宋姨娘身子不好,移情作用。二来也是为了顾父,多了个闺女就相当于多了门亲事,哪怕是顾知花不如薇姐儿模样出彩,又是个蠢笨性子,可只要她是个女儿身,将来便有希望为顾父谋来利益。

可这些话,顾老太太说不出口。她一个长辈,难不成要告诉一个孙女儿,她算计着另一个孙女儿不成?

半晌,也只是蠕动下嘴唇,看向顾大嫂,“至善媳妇儿,你先去厨房料理餐食,我和你妹妹说说话。”

顾大嫂看看顾知薇,见她仍旧哽着脖子不肯动弹,知道得不到答案是不会离开的,颔首低眉摸摸小腹,恭敬应了声是,这才退下。

临出门口,迟疑了下,朝顾知薇道,“妹妹若是和老太太说话,好歹顾念些。便是老太太说出这话,想来不知姑娘好奇,便是太太,宫里面娘娘也是想知道的,左右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说明白了也就好了。”

顾知薇闻言倒是略惊奇了两分,她对顾大嫂的印象还停留在衣着不得体的时候,至于前世冒险卖玉佩买粮,那也没显出顾大嫂谋略出来。

可今日这话里藏刀,虽是和她说的,句句点的却是老太太。既然说了这顾知花不是爹爹亲生,便是娘不追问,姨母在宫里面得了风声,也是要降旨询问的。

顾大嫂此刻把话点出来,又说什么一家人,无疑是在暗示顾老太太,她和顾父顾知薇才是一家人,顾知花那可是别的闺女。

这个嫂子,倒是比自己想想中更聪明。顾知薇转身含笑谢过,见顾大嫂手扶肚子,原本的猜测更清晰了两分。看来,是有什么缘故让大嫂去了两三分藏拙的心思,一心只想着家里和睦。

顾老太太听了这话,心底的挣扎去了两分。左右她把事情讲出来,索性倒不如一口气吐个干净。也省的嫡嫡亲的孙女儿总觉得自己是外人,一句话说了一半含着另一半,没得让人不利索。

当下也不顾别的,拉着顾知薇的手在塌子上坐了,只从自己嫁人开始讲起,先是娘家卖豆腐,后嫁书生,科举生病丧了性命,顾父养大得宋大舅照看,一直到顾父去崔家读书,考了科举为止,顾宋两家几十年恩怨慢慢说来。

顾知薇这个才明白,顾老太太早年辛苦劳累,寡妇门前是非多,顾家又是个读书人家衰败下来的,宗族刻薄不亲厚,若不是顾老太太性子有主见,宋舅姥爷早年也压的住场子,怕是早年爹爹读书的银子都被宗族人抠搜走了。

难怪,她生下来这么些年,从未去过青州老家,也从未见过青州顾家的人寻来。

“辛苦祖母,如今那些苦日子,早就熬过去了。”

顾知薇摸索顾老太太完好的手掌,见指节扭曲.粗.大,知道是早年留下的,心底也酸酸涩涩,闷着声音问,

“后来呢?宋舅姥爷是怎么没的,怎么爹好好的还做官,那青州宋家就人死家破了。还有宋姨娘,从青州到京城,千余里路,她怎么就赶来?”

提起这些,顾老太太难得情绪激动了两分,只过了十几年,当初的悲恸早就减轻了几分,宋姨娘和顾知花又犯了错,她也不忍心说宋姨娘亲娘的不好,只和顾知薇道,

“当年的事各有各的错处,我不该插手你爹的婚事,若不是我逼着你爹纳了你宋姑姑,如今哪里有家里这一摊子烂事儿?”

许是真的伤了心,顾老太太摸着受伤的左手,话语之间丧气许多。她如今七八十了,便是能活,还能活多少年?等她归了西,知花找不到亲爹,小玉仍旧在庄子里关着,到时候,她们的难处才来呢。

顾知薇索性不再说什么,得了这些真相,顾老太太什么时候知道,顾知花不是顾父亲生也没什么要紧的。

不是亲生的父女,便是在身边儿养了这么些年也不是亲生的,顾知花身上便一点儿也没沾染上顾父的儒雅气派,手段阴毒,做事事儿没个担待,反倒是像极了她的亲爹敬王。

再说宋姨娘除了自己贪的银子,余外可是有不下千万两的银子在外头放贷,这么个性情品貌,半点儿也不似是宋舅姥爷的人品,看来便是一家人,不亲自教养也容易出差错的。

顾老太太说了这么会子话,又想起了早早就没了的哥哥,难免有些疲惫。提起逝去的人,心底也犯忌讳,想给宋大舅烧些纸钱去,顾家这么多年没回去扫坟,也不知宋大舅怪不怪罪自己。

还有她男人,他倒是一蹬腿儿走的干净,这么些年撇下自己,连个好梦也没有。前些日子倒是回来托梦,只说孙女儿是她们家的福星,福星啥的她没看出来,倒是心疼宋姨娘一人在庄子上,怕是要吃苦受罪。

目光余处,顾老太太填了几分沧桑。死的人倒是安省了,活着的,还得继续打算,桌子上攒盒倒是很多,顾老太太知道顾大嫂走的时候没带糕饼点心,忙喊了外头伺候的婆子进来,

“这些糕饼点心收拾了,绿豆糕给你们老爷留着,他从小爱吃这个,一匣子枣泥馅儿的福饼给太太送过去,她这阵子理家辛苦,也贴补贴补。”

转身仔细打量了顾知薇,见她不知在想什么,笑道,“不如薇姐儿亲自送到缀锦楼,顺便请你父亲过来。我想和他说说祖坟的事儿。”

顾知薇笑吟吟应下,旁边儿徐妈妈欲言又止,捏了下手心道,“禀给老太太知道,咱们二姑娘撞了老太太胳膊后,便私自让马车出了府。老爷追着她往庄子上去了,眼下这个时辰,怕是早就到了庄子上。”

顾老太太听见顾知花出了府,眼前晕黑一片,顾不得丫鬟婆子都在,颤着嗓子道,

“她娘是个不醒事儿的东西,她也蠢笨。好好的谁会去怪罪她不成?竟然自己跑了!!!”

“可不是呢,”

顾知薇上前忙扶着顾老太太躺好,语气倒是惬意两分,道,

“祖母别往心底去,爹这会儿想必见了姨娘和妹妹,会好好和她们说这事儿的。”

至于责骂嘛,那肯定是必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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