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啤酒(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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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让你们为我的事烦恼……”

“又开始道歉了。”降谷零轻叹了口气,“你不用为了这种事情道歉,真的。吃花生吗?这个牌子的花生可是很美味的。”

桐崎努力挤出一丝笑意,点了点头,但却没有去吃花生,只是在毫无意义地用指腹摩挲着易拉罐的边缘而已。

如此这般沉默了很久,晚间新闻都快要结束了,她才小声说了一句:“降谷先生,您的家……唔……该怎么说呢才好呢……”

她笨拙地笑了一声,猛灌下一大口啤酒,辣得喉咙有些疼。不知这样的痛感是否让她稍微清醒一些了。

她在心里重新措了措辞,总算是整理好了想说的话语。

“可能这问题有点冒昧,但我想问的是……您的家庭怎么样?”她说得很慢,每个字音都被拖得很长,“您的家庭幸福吗?您的家人会经常陪伴您吗?”

这似乎是降谷零第一次被问到这样的问题。他不禁愣了愣,思考着应当如何回答才好。

“并不能算是一般定义上的幸福吧。”这是他思索过后给出的答案,“小时候父母不常在身边,我总是一个人到处乱跑,还会和别的小孩子打架,搞得自己总是伤痕累累的。”

他的话语总有种意外的轻快感,听得桐崎忍不住露出了一丝浅笑。但这点笑意却很快就渐渐地垂下去了。

“这倒是和我们家有点像。”

她说着,深呼吸了一口气,再度灌下大半罐酒,而后才总算是有了继续说下去的勇气。

“小时候我和父亲之间的接触很少,他总是在忙着公司的事情。我的童年是和桐先与母亲一起度过的。哦对……我和桐先是双胞胎,不过外界好像都不怎么知道这件事……不对,这不重要——这不是我想说的重点。”

她揉了揉鼻尖,忽然有种很想打喷嚏的感觉。她努力地试图忍住,却不小心害得鼻子一阵酸涩。她只好用力眨眼,虽然这样也并不能让她舒服很多。

“感觉好像要感冒了……好吧,这也不重要。接下来我可能会说一大堆很无聊的抱怨,如果您愿意听的话……如果您愿意听,我会很高兴的。因为我从来都没敢和别人说过这些事。”

“当然。”

降谷零微微侧过头,电视机的荧光映在他的眼眸中,宛若微微动荡的水波,却感觉不到任何的不安全感。

他的眼中是信任。

于是桐崎便也就安心了,但依旧低垂着眼,目光落在毛茸茸的拖鞋上。

沉默了一会儿,她淡淡道。

“在给桐先守夜的那天,父亲对我说了一句很残忍的话。‘为什么死去的不是你这个女儿呢?’——他就是这么说的。”

父亲眼中的愤怒,与话语中的憎恨,桐崎永远也没有办法忘记。她知道父亲当真是这么觉得的,所以才对她说出了这种话。

他是真心觉得,该死的那个人是桐崎。

从那之后,父亲的态度就变得比过去更冷淡一些了,甚至在几个月前她提出要搬去东京,他也只是说出了“随便你怎么做”这样的话。

“他的话让我陷入了自责。我不停不停地反思,是不是我真的做错了什么,所以才害死了桐先。但是没有——不是我害死了桐先,我也没有理由替桐先去死。”

她的手在颤抖,罐中的酒在晃荡。

“桐先被绑架的那一天,真的就只是很平常的一天罢了。他为了参加剑道社的全国大赛,放学后也会继续留在学校里练习。我告诉他,我要去书店看看新的漫画,然后就离开学校了。警察说,他是在回家路上被绑架的。那个时间点,我已经买好了漫画,回到家里了。事实上,从桐先准备参加全国大赛起,我就没有再和他一起回家过了。”

“是这样啊……无论怎么说,这件事都与你无关。”

“对,确实是这样。尽管父亲的话,总是让我忍不住去想,如果我那天留得久一点,和桐先一起回家,结局是否会变得不一样一点。但其实无论我如何改变,这出惨剧也无法避免。那些绑匪的目标是身为继承人的桐先,哪怕有我在场,他们的动机也不会改变……为什么父亲不明白这一点呢?明明这是多么简单的道理……”

她知道父亲不爱自己的孩子。无论是桐先还是桐原,亦或者是她,父亲都不爱。他的痛苦与愤怒来自于继承人的死去,以及长子被撕票的新闻公布后雾岛重工股价的暴跌。

可能是出于这样的心情,他才会说出这样的话。

如果死去的是她,那么就能包住耗费所有资源培养出的继承人,雾岛重工的股价不会暴跌,毕竟遭遇不幸的只是个不会继承家业的女孩而已。

只是个,女孩而已。

在利弊权衡之下,只有她的死去才会让损失降到最低。

“不该是这样的。”降谷零摇着头,他抿紧了唇角,“他不该这样想。人命不是利益,他的愤怒应该指向杀人的凶手。我们理应去怨恨杀人犯,理应去向绑架者问责,……”

“……而不是活着的受害者。”桐崎扯出一丝苦笑,“只不过,现在大家似乎更习惯去指责受害人。难道是因为受害人处于弱势地位吗?哈哈……奇怪的想法。”

她苦笑一声,蜷缩起身子。一罐啤酒已经喝空,她犹豫着是否应该再来一罐。

或许在这种时候,多喝一点也不要紧。

她把啤酒推到降谷零面前,满心期待地看着他。

当他把打开了的易拉罐放到她手中时,她习惯性地说了一声“谢谢”。

桐崎不得不承认,这啤酒好像味道不错。虽然确实有点苦。

酒精让她有点晕乎乎的。她曲起腿,将下巴放在膝盖上。眼前的水汽让她的视线有些迷蒙。

“我理解父亲的痛苦,我也理解他的伤心。他是失去了儿子的父亲,是这场绑架案中最大的受害者。可是……可是,我也是受害人啊……

“我失去了,与我血肉相亲的,我的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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