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回(下)(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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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宝大笑:“好好,公平:我叫了你那么多遍公子,你而今也开始称我为公子了。”

其余少年都笑将起来:

“好好,天地反复了,贵贱磨平了。”

“我和羊弟也好自称王孙公子了,照这么说?”

“算了,实在吃不了,这种惩罚就干脆作废了吧。”

到午夜了,既没见着圆月也没见着流水。秦基业起身,叹息说:

“只能去金陵延续缘分了。”

“回客栈去,”翻雨催动众少年起身,“至德元年的中秋节过完了。”

众少年纷纷起身,去隋代老琼树一边的槐林里取了马,跨着离开后土祠。

归途,去尘挨着秦基业走:

“明日一早下金陵之前,还去不去后土祠瞄一眼流水是否来了?”

秦基业道:“要不你和解愁去瞄一眼便是了。”

次日一早,一行人驱马南下,到了要出广陵之际,去尘、解愁从后土祠赶来,汇入众人的队伍,惋惜说:

“今日后土祠竟空无一人!”

“或许有人,但我俩没看见,总守者老琼花,不敢须臾离开。”

到了广陵城渐渐消失在身后的时辰,一行人沿着不高的山冈走。到了一处满是乱坟的树林,秦基业叫众少年等在外头,而他与秦秦娥采了些野菊花,双双消失不见。

敢斗猜道:“我想这里头埋着师傅的什么亲人,没准还是秦娥的亲娘。”

宝卷说:“既然是师傅死去的浑家,也就是你我众人的师娘了。”

“各人可去摘一把野花来,”翻雨说,一点没有回避众少年奇异的目光,“等师傅父女出来,姐姐率你等进去依次呈献。”

众人便四散开了,去附近采摘缤纷芳香的野花。

秋天了,遍地都是野菊花。敢斗采到的最多,说:

“不必等他们出来再进去,不然何从得知是那座;再说当着父女俩的面,我等也是诚心诚意。”

“顺便叫泉台里的师娘好好看看我等,让她知道我等是师傅徒儿,师傅是我等的师父,是给他千辛万苦带到江南的。”说这话的是去尘。

学述赞同说:“扬州到了,江南也就快到了。”

秦基业带着秦娥摸索了好一会儿,才找到一处墓碑倾覆的小墓,用足气力,重新竖起石碑来。他一边清扫一边对秦娥说:

“闺女,你日夜思念的娘便在这下长眠着,得知你来了,望着你大了,正在笑哩。”

秦娥见墓碑上就有两行字,两行热泪出来了,沾湿了地上的土。那两行字是:

踏摇娘之墓

秦基业泣立

稍顷,秦娥哭停了,问:

“我娘怎么叫这个名字?好像没姓踏的人嘛。”

秦基业说:“你娘是胡姬,本姓康,因跳得一身好踏摇娘,爹便一直管她叫摇娘。”

“我娘真是病死的?”

秦基业早想好了,隐去他给波斯行脚商拯救生命和拜托小妾的细节,说:

“当时爹正好带着几个汉子护送一个波斯胡的马队去西域,没给她留下多少钱。她自生了你,身子和日子每况愈下了,渐渐便死了。待到我回来,人已在这埋着了,碑是重新刻的,爹回来后叫人刻的。”

秦娥见父亲不掉泪,有些责怪道:“爹当年不怎么喜欢俺娘吧?”

秦基业以手拂去墓碑上的污泥浊水,过了半晌说:“你想错了。”

“那为何爹至今见了我娘都不难受了”

“爹去过太多的地方,经过太多的人事,生离死别多了,心也就硬了。”

“阿爷至少该哭哭俺娘吧?”秦娥几乎质问道。

“并非不想,端的是哭不出来了。”秦基业诚实说。

父女俩刚要走出乱坟堆,翻雨率其余人进入来,把大捧大捧的野菊花置于秦娥娘跟前。父女俩并不干预,站在一边看着。秦娥看见敢斗跪在地上,念念有词说了些什么话儿。

出得乱坟所在的树林,秦基业决计租船从邗江下到瓜洲,往西走一段陆路,再到另一个既叫瓜步山又叫瓜步洲的地方,从那里涉江,而江对面便是有着太多悲惨故事的六朝古都金陵。众人给瓜步山、瓜步洲和瓜洲三个名字弄混了头脑,要学述好好说说其中的差别。学述笑嘻嘻说:

“其实很简单:瓜步山是瓜步洲的别名,反之亦然,——那山的对过便是著名古都金陵,现在叫江宁郡;瓜洲是我等现在要去的第一站,对过便是古来兵家必争之地京口。”

船沿着邗江直撅撅南下之际,敢斗在船首欣赏两岸景致,稍顷回头,顾见秦娥到身边。秦娥坐下问道:

“你在我娘墓前跪着嘀咕啥了?”

“谢你娘生下你。”

“还说了啥?”

“‘小的叫刘金斗,人不咋地,可会疼她一辈子的,不让她跟你一样。’”

“你这么一说,倒像是责备我爹了。”

敢斗直勾勾望着被船首劈开的水波:“师傅对你说的我都听见了,当年他不该弃掷你娘,去那般远的朔方;倘若是我,一定舍你不得。”

“太没出息了;换了俺是俺娘,定会小瞧你的。”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说了许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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