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回(全剧终)(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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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如宫,那是广平王的大唐特地为丹歌-真如建造的佛寺,里头的塑像却是佛祖与建宁王的混合体,——至多是外表上的混合体,里头则是建宁王的真身,即真身,在丹歌-真如眼里永远年轻恒久英武,而她自家,正在一日日枯萎一夜夜凋敝。

流水来时,天色昏黄,又是化雪融冰季候,冷得够呛。

流水浑身瑟瑟发抖,而身量淡薄,只穿僧衫的丹歌-真如却不动如石,袅袅焚香,喃喃诵经。

流水告诉丹歌-真如,要不了多久,李俶便从大元帅变成大皇帝了,这里灵武宫的好戏收场了。

丹歌-真如轻微点头,表示知道了。

“姐姐该走了,”流水接着说,“留下宝物与广平王便畅通无阻。”

“小尼走了,还有谁记得建宁王超度建宁王。”

“殿下泉台里都不乐意姐姐守死节与他吧。”

“姐姐乐意便成。”丹歌-真如说,“知会师傅师娘师兄师妹:永诀了。”

流水为人,向来不勉强别人,又知道丹歌为人,向来不给别人勉强,便叹息一会儿,道声“姐姐保重,”便自去了。

又一个人幸福守着建宁王了,丹歌-真如便抬头,最新看了一眼好些秒时没见的建宁王,蓦然见到他慈爱豁达的的双眼在默默滴泪,滴的还是黏稠无比的血泪!

“奴猜到了:殿下这是担心奴留下守着你会遭殃。没事的,不打紧的,你都不在了,除了你的埋骨之所,这个尘世没奴的归宿之地了。”

从这天起,恍惚之中,丹歌以为建宁王就是佛祖,——为了天下人的安居乐业而苦恼了自家牺牲了自家。

秦基业师徒无奈之下,只得把流水和丹歌-真如留给他们自家处置,一个守着王不换-李亨和柳七娘-张皇后,一个守着不该死而屈死的建宁王。

除了这两个自愿留下的少年,一行人还缺了鱼二元宝,他们的浑家金钗银钗,猪羊二人的妻子,二位前郡主。

六人是秦基业进入洛阳拯救去尘前被迫留在滋村一带的,按照秦基业和翻雨的命令,两个前小厮该当带四位夫人前往熊耳山从前呆过的墟落等待师傅师娘师兄师妹抵达,若过了半年还不抵达,可自行选择去留,要之,苟全性命于乱世。

离开灵武,师徒一行人马不停蹄日夜兼程赶往熊耳山,秦基业看过《皇舆图》上,预计这路程足足有三千里之巨。

虽有战马,广平王不得已赠送的好马,大白天师徒们也只能走远路山路,有草树遮蔽的远路山路,免得大权在握的广平王出尔反尔,敕令沿途大唐官军设卡阻拦捉捕诛杀,皇帝一类的大人物总出尔反尔,尤其是在某某约法于他大不利之际。

有月的夜里多赶些路,无月的夜里少走些道,可想而知,虽则已过去二十来天,但实在没走多远,还在广平王兵力掌控的范围内了,连黄河的影子都没瞥见。

渡了河才稍微安全些,——那条大河北岸西头均是唐军重点布防区域,因相隔不远的灵武既是大唐圣人的驻跸地,又是郭李朔方军的屯垦处,是大唐中兴的主要根据地。

幸存于乱世绝境,对众少年而言,既有高兴的一面,更有压抑的一面,缘故最明确不过了:漠视和坐等王不换郑国渠刺杀蜀中的太上皇和灵武的圣人之后,竟然为大唐万千黎民士庶弄来了一个为人行事甚至不如太上皇和圣人的广平王,而他身边有一个仅带着三千蛮族骑兵,对长安金帛子女虎视眈眈的回纥叶护太子!

除了这个,男孩儿更有一层倍感压抑的原委:蜀中之行灵武之行,居然无所事事,坐视他人拔刀开荤射箭吃肉,等于自废武功自弃智谋,而流水,一直以来沉静如渊少言寡语的流水却在最最关键的关口脱颖而出,一言九鼎,独自一人救下那么多的人!

敢斗实在无法排遣这样的痛苦,把内心的苦闷告知师傅兼岳父。

“见识偏颇了,”秦基业宽慰刘金斗和围上来的杨去尘边立功谢宝卷封驭猪瘦羊肥说,“即非自废武功,也非自弃智谋,而是武功智谋的不用之用,乃是大用妙用:在当时当地的情形下,上皇害死那么多人,理应听任其得偿其辜,我等何苦去救;圣人光从害死建宁王一事,眼见得也是昏君,不必搭上我等的性命。”

去尘悲愤道:“那又如何,而今大唐的实际君王是一蟹不如一蟹的广平王,好在他给流水,我的好兄弟给制服了,轻易制服了,为此,我既感谢他,又忌妒他!”

“我为何偏不是流水?!”敢斗道。

边立功摇头:“流水流水,这将是史书上的不可思议的不朽人物,若是灵武宫他的传奇由我记载下来……”

“师傅,你说,我封驭可曾有乍然发光过往?!”封驭道。

“有,石壁山石堡寨,你扮演荧光发亮的雷公,鸡雷公,不顾生死安危,旋转于山之巅崖之边,生生吓阻了山下贼兵。”

“有过有过,”封驭获得少许宽慰,“侥幸侥幸。”

“我和猪哥呢?”羊肥问道。

“这太多了,好几次师傅和众兄妹多亏了你俩,方才转危为安。”

“确曾有过!”猪瘦搂着羊肥,高兴说。

羊肥道:“实属侥幸!”

“我呢,俺的好师傅?”宝卷问,“可曾有过?”

秦基业先愣后说:“有过,当然有过,还不止一次两回。”

“比方说呢?”宝卷追击问道。

“这个当然不胜枚举,”秦基业说,“可暂时想不起来了。”

对其余人:“各位帮着一块儿回想回想。”

众人笑着想想着笑,但每人具体说出一件来,只是笼统说:“有的是,可仓促之间没想起来。”

“对了,牝鸡关不是你打下来的?”

“是是,当时还有我杨去尘。”

“不对吧,那是去尘兄与我家丈夫边立功同去的。”

“确然如此,”宝卷苦笑道,“我也记得我立下众多功绩,可具体哪里怎样,却一件也想不起来了。”

翻雨看了眼汗颜的丈夫,宽慰宝卷说:“不急,我等一块帮着想,总能一五一十……”

宝卷却摇头说:“有明确无误的,我想起来了,你等众人大都也记得吧。”

众人惊喜,等着宝卷亲自说将出来。

“那是劫持丹歌,害得她家破人亡,好大的恶事,难怪她滞留灵武,宁可守着死尸也不肯回归于我这个大活人!”

说了,抹眼泪跨上马去,策呵着往北挺进。

“去哪?!”秦基业追问道。

“劝丹歌回来,即便这辈子她啥都不吃了,只吃我这身白晃晃的肉!”

秦基业要去追他回来,却给翻雨和秦娥拽下拦住。

“人家的心给姐姐掏走了,”秦娥说,“这人不去找回心来,还能咋样?”

翻雨说:“由他去吧,不小了。”

“可我应承谢大人把他送抵江南!”秦基业为了这个承诺,还要去追。

哪想到还有人跨上马,当时搂毕躺在絮被里的解愁,便上马拨马,朝北奔驰,将话语扔了过来:“师傅师娘,别说那个承诺了:一旦杨去尘从南到北自东向西重新走了遍走过的路,则当时师傅与我阿爷的契约自然作废,再说你也拿到杨国忠许诺的报酬了。”

“去哪总得报说一下吧?”秦基业追说道。

去尘不知是去得远了没听见,还是听见了不作答。

“解愁,你竟答应他去!”翻雨责怪解愁。

“找流水去了,既他本人的计较,也是我放不下流水兄弟来。”

“糊涂!流水在灵武宫给广平王羁押着,你丈夫这是自投罗网!”秦基业大怒。

“丈夫说他与流水好好合计,如何让他当上王不换的太子,再想方设法取代那个等而下之的广平王。”

“这是儿戏,谈何容易!”

“由他去吧,我替他生娃儿,他虽死犹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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