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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达机场的国际航道口时,已经是下午三点半。

落地窗外天光正盛,初春的气息弥漫至整个b市,空气中浮动着一股植物的淡淡香气,显得十分生机勃勃。

阮安宁拉着行李箱走进单人等候室,没什么表情地坐下,也不多看,只在脑海中敲了敲系统“这次去柏林要多久”

半个月,且必须在攻略目标的学校附近。

“我知道了。”

冰冷的机械音顿了顿,又补充其实宿主和攻略目标一起去,好感度可以突破95。

“”话音落下,阮安宁半晌没有回答。

许久,她握着手机的力气不自觉大了点,脸上无波无澜的表情也消失了女孩儿睫毛微颤,明艳动人的脸上有种沮丧的咬牙切齿,忍不住道“我倒是想”

“可是这都半个月了,要不是陆陆微信上还会回我,我还以为他要失踪了”

落地窗外阳光洒落,光线在女孩儿脸上投下一小片金黄光斑,她低头看向屏幕,表情很是委屈。

陆执失踪这事儿,其实说来话长。

那晚从海边送她回家后,他忽然向公司请了半个月的假,虽然还住在明港别墅里,却整天都不出门,自顾自切断了除阮安宁外的所有联络,十分反常。

阮安宁担心他是不是遇见了什么意外,急匆匆跑去明港找人,满腔的疑惑想问,却毫无心理准备地被拒之门外了

那人隔着一扇门,死活不肯露面,连电话也不接,只发微信告知她“宁宁,等我半个月”。

什么半个月

阮安宁自从遇见陆执后就没被他拒绝过,更没受过这种冷遇,当即就有点懵。

懵懵懂懂地回去,过了几天,实在想他,就给陆执打电话打视频,可他依旧不接,只知道重复那句“等我”,最后干脆就彻底没了消息。

阮安宁不信邪,半个月里去过无数次明港,夜里明明那个房间的灯是亮的,清癯笔直的人影偶尔掠过,有些急促,却仍然不露面。

阮安宁一个人站在盏盏路灯下,仰起头,眼圈被初春的风吹得很红。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阮安宁握紧双手,很迷茫地想有什么事情需要半个月连面都不露想见一面有那么难吗

她也不是非要逼陆执,至少、至少要告诉她这是要干嘛吧当然,那人安抚的言语也不是没有,微信上一条条发过来的“别担心”和“我没事”,他说他需要一点时间,理清很多东西,可却始终不告诉她丁点儿真相就像是和陆执满腔热情手牵手走在路上,忽然不知道哪儿来的一阵寒风,骤然吹熄了阮安宁才刚刚燃旺的心火。

她感到一种不上不下的、晃荡着的不安。硬要说别的,其实还掺杂着点儿“你居然有事情瞒我”的那种,不明不白的委屈。

阮安宁活了两辈子,只谈过陆执这一次恋爱,相关经验简直少得可怜,也实在搞不懂这是不是她占有欲太重了不给对方留空间,于是蔫巴巴地待在家里,好好反省了几天,甚至于彻底没辙后,还急惶惶地跑去网上问

男朋友忽然不理你了怎么办在线等,挺急的。是不是我占有欲太重的问题

底下答案五花八门,半数说的都是出轨变心,阮安宁看得心脏疼,还感觉到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愤,仿佛看见别人无缘无故地诋毁陆执似的,手指用力敲击键盘,一个个回复过去不会的,他只喜欢我一个

这是实话,也是阮安宁深信不疑、绝不会推翻的话。

再怎么样,陆执对她的好与温柔都是能感知到的夜里抱着她细密的吻,风中紧握着十指相扣的手,带着真切笑意湿漉漉的眼

他那么偏执阴鸷的一个人,将所有耐心和爱意都给了她,阮安宁看得见,摸得着,所以深信不疑。

那现在又算怎么回事呢阮安宁盯着那扇明亮的、遮着层叠纱幔的落地窗,半是担心,半是茫然地想是热恋的缓冲期吗这是正常的吗

她没有告诉陆执自己来过,急不可耐地来,茫然无措地回去。回去的路上走过寂静无人的家门口,略一晃神,仿佛还能看见那晚他们下车,那人黏黏糊糊地半握住她的腰、细细密密接吻的场景。

温热的唇瓣近在咫尺,一下一下落在眼睫鼻尖,最后探进口腔,温柔地攻城掠地。

那温柔作不得假,也无需作假。

直到前天晚上,系统终于给她下达任务三天之内,去往陆执曾经就读的大学附近,并住下半月。

阮安宁这才终于想起了,还有任务要做,还有剧情要走。

她不甘心地暂时放弃眼下状况,失眠一晚后,干脆利落地定下了今天的机票,打算立马飞往柏林。刚刚在来时的路上没忍住,一边应和着阮母担心繁琐的嘱咐,一边犹豫着,将这一消息告知了陆执。

果不其然,那边依旧只是一句简洁明了的“我知道了”,连最基本的“注意安全”和“什么时候回来”都没问。

阮安宁简直欲哭无泪。

她揉了揉自己这段时间熬出来的黑眼圈,侧头看向窗外柔和金黄的地阳光,正沮丧地出着神,后头的休息室门忽然响了一下。

阮安宁皱眉,一边回忆着自己有没有叫什么服务,一边侧头,看向斜后方。

初春阳光落了满地,一道熟悉高挑的身影正倚靠在门框边,抬起眼睫,静静看她。

阮安宁猝不及防地怔住。

他穿烟灰色的连帽卫衣,下面是面料挺括的黑色工装裤,灰色aj泛着哑光,看上去的确年轻又倜傥,并且十分具有少年味。

浅v领口露出半截冷白锁骨,青年头发罕见地没有抓起,几缕随意垂落在眉间,半个月没见面,那张清冷皮骨的脸上依旧表情淡淡,只是清癯五官的轮廓愈深,湿漉漉的眼也半抬着,骄矜又温驯地和她对视。

陆执瘦了好多。

阮安宁空白的脑子里冒出了第一句话。

我一定是疯了。

她紧接着冒出第二个想法,那人就这么毫无预兆地忽然出现,然后站在门前直勾勾盯她,阮安宁很想揉眼睛,甚至有一瞬间,怀疑是自己出现幻觉了。

这算什么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下午三四点的阳光照进来,裹挟着早春的第一抹勃勃生机,陆执从门口进来,一步一步走到她面前,阮安宁恍惚着,几乎是要用尽全身力气才能克制住自己,克制住此时此刻突如其来的冲动她想冲上去抱他。

阮安宁想念他的拥抱。

想念他的声音、想念他修长嶙峋的手指和她紧紧相扣、更想念他湿漉漉泛着爱意和怜惜的双眼。

可是不行。

阮安宁只贪心地看了陆执一眼,然后便瞬间决绝回头她心里憋着股不大不小,却难以化解的气,哽在胸膛处,让她能够忍下拥抱他的冲动,在内心告诫自己她不是那种会陪他玩若即若离把戏的女孩儿。

女孩子最基本的自尊让阮安宁克制,她才不要做什么苦苦等待的孟姜女,虽然这些天里自己流的眼泪确实能够哭倒长城罢了。

思及此,阮安宁沮丧又生气。

她垂着睫,忽然感受到身侧的座椅微微下陷,那人坐在了自己旁边,存在感极强的眼神一直落在她身上,阮安宁刻意偏过头躲开,在一片寂静中懊恼地想为什么单人等候室里会有两个座位

这人又没有机票,到底是怎么进来的

被腹诽的陆执此刻却坐在黑色软椅上,脸色苍白、近乎贪婪地看着身边的阮安宁。

女孩儿黑发散落,露出了一点儿白皙挺润的耳尖,侧脸轮廓精致,连颤动的睫毛也可怜可爱陆执看了她许久,一动也不动,然后眨了眨眼,唇角慢慢地勾起一个欣然弧度。

此时此刻,他终于感觉到自己从无数血腥梦境中挣脱,回到了安宁平静的真实人间。

毕竟比起他完全出乎意料、甚至几近失控的这半个月,眼下这幅平静日常的画面,甚至有点显得弥足珍贵了。

陆执这半个月过得糟糕至极。

他以为那晚凌晨的梦就是结局,却没想到,那只是开始。

那天回去之后,陆执还未来得及理清自己思绪,便忽然感受到一股莫名力量,然后猝不及防地被它裹挟着一同卷入梦境半个月里,他几乎每晚都会被迫陷入睡眠,整夜整夜地,在这些破碎又真实的梦里强行穿梭。

有时是反复重现的死亡场景,有时是前期零零碎碎的片段,更多的则是关于系统、关于任务、关于所有东西的那个所谓“真相”。

梦境与现实颠倒顺序,令人产生混乱,他被告知真相的同时,有过不止一次这样的想法说不定,自己真的就是书里那个心狠手辣的大反派。

阴鸷冷血、表里不一、偏执病娇。

属于他的标签有很多,可所有的标签都令陆执感到讽刺他只是个淡漠扭曲的疯子,那些鲜血淋漓的漫长时光,只是为了帮助主角发展的一个铺垫而已。

何其可笑。

一次次的痛苦迷茫,一次次曾真切感受过、并为此深深受伤的经历,原来,都只是为了“人设”啊。

而在这一次又一次的,近乎自我虐待的质疑中,是阮安宁源源不断发来的信息,再一次将陆执从无尽深渊里狠狠拽起。

他看着屏幕上那一句句语气着急的关切,掺杂着委屈、慌乱、惶恐、害怕这些轻而易举就从手机里扑面而来席卷他的情绪,撕扯着陆执的心,同时又将他从混乱中拯救出来,让他觉得原来自己并非真的无情

他是个有血有肉的人,不是工具、更不是一段轻描淡写的文字。

他是真实的,阮安宁也是真实的。

但他暂时没有办法去接她的电话,更没有办法接她的视频。半个月近乎虐待的强行沉浸,带给了陆执精神上的极大冲击,他最开始的时候还会用抽烟排解,可到后来却干脆放弃,只是点燃一支烟,然后再眼睁睁看它熄灭,直到指尖被火星烫得痉挛滴血,他这才回过神,提线木偶般走进卫生间,打开冷水冲洗。

冲完了抬起头,能看见镜子里麻木冷漠的自己脸色惨白,眼瞳布满血丝,下唇不知何时已经被咬得鲜血淋漓了,幽灵般立在原地,走出去能把公司楼下的小朋友吓哭。

堪称阴鸷反派罕见的狼狈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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