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定亲人(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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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傍晚,赵横杨已经收到好几次小厮的上报,消息大体上都差不多,全是‘大中华麻辣烫铺子有4桌客人’或者‘大中华麻辣烫门庭若市’之类的。

原本不怎么把祝南风在山南街开馆子当回事的赵五,突然体会到了一丝危机感。

怡安城内开设商铺最多的,其实不是林家,而是赵家,这是赵家率先出面设立商会,努力经营多年才巩固出来的结果。

城内最强的酒楼,也是赵家在怡安大街上的福来酒楼。

这些年来,他们一直在想尽各种办法压制其他小酒楼小馆子的发展,使用兼并或者其他诡计,来维系商会的地位,以及赵家在怡安城的商业巨贾地位。

甚至,赵家悄悄在坊间培养一种舆论,就是没有在赵家买不到的东西——无论是吃的,穿的,还是什么。

也因着这方面的布局,今年入冬后购买武器和粮食,赵家始终占着优势,有些连林家都买不到的东西,赵家却可以买到。

但……自从祝南风来到怡安城,有些先例逐步被打破了。

第一次让赵五感受到压力,是他没能从连氏兄弟手里买到那一大批粮食。

现在,祝南风居然真的在自己的馆子里,卖一种他闻所未闻的食物,他心里更不安稳了。

若是放在以前,他必然会派人上门,威逼利诱一番,出钱入股祝南风的馆子,然后慢慢蚕食,逐渐将对方的馆子,变成自己的馆子。

可对方是祝南风,他知道就算他亲自上门,只怕也没有用。

不想让这事闹到大哥那里,赵横杨准备自己解决祝南风,如偷空祝氏杂货铺般,使用一些台面下的手段。

正坐在桌案前琢磨这个事,贴身的小童突然在门外敲了敲。

“进来。”他道。

门应声而开,出去办事的小厮在门外抖落风雪,才迈进赵五书房。

“公子,那帮浑人都拒绝了。”小厮低着头,一边说这话,一边偷偷抬眼瞄赵五。

“为什么?”是他给的钱不够,还是怎么?

“……说是祝家有法阵,他们怕那馆子里也有,会被劈死。”小厮说罢,头又更低了几分。

赵横杨皱起眉,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道:

“那便派个护卫去吧。”

“是,公子。”小厮应声退出了他书房。

书房内又只剩他一人,捏起茶杯饮了一口,他皱了皱眉。

今年状况不好,连赵府内都少了许多吃食茶点。

放下觉得无味的茶水,他埋头继续看账。

今年佃户交的粮比往年少了三分之一,库银倒还算充裕,但若寒冬闹饥荒,有钱都没处买粮……

半个时辰后,他正琢磨着要不要组织组织商队,去秋叶城等其他大城买一批粮回来。

书房门再次被敲响。

“怎么这么快?”赵横杨捏了捏肩,瞪着面前站着的小厮。

事若是办成了,只怕不会这样快。

“公子,护卫去了,但……”小厮抬起头,一脸苦相。

“又怎么了?”赵五皱起眉,口干想喝茶,往茶壶上一摸,却早凉透了。

“谢家武馆派了护卫来来回回的巡逻,连晚上也不松懈。我跟赵福打听过了,说是白天黑夜都在,换着岗巡逻的。我们的人……进不去。”

“……”赵横杨抬起头,有些不敢置信的瞪向小厮。

怎么……仿佛自己每一步棋,都被祝南风提前识破了似的?

真是……如鲠在喉。

……

……

接近半夜时,纪寻还没有回来。

南风在杂货铺里等他,如坐针毡。

几次想独自回山上看看,说不定他已经回去了。

可又觉得不可能,纪寻只是不爱交流,又不是不懂事,他知道她每天等他一起回家,不会丢下她不管。

那他怎么还不回来?

会不会遇到了什么棘手的事?

会不会受伤了?

她想起给他带冰淇淋的那次,他一身的伤。

不敢乱想,越想越怕。

往常他从不会缺席晚饭,她几乎没多担心过他,这是第一次,她恨这世界怎么没有手机。

也才突然意识到,自己跟他的联系原来并不那么牢不可破,如果他不回山洞的家,她恐怕就再也找不到他……

心里百爪挠心,时不时走出杂货铺,在街前街后溜达,冷都有些顾不得了。

……

大中华麻辣烫馆子里的小灯也还亮着,三个小跑堂一个跟杂货铺唐小强挤一个屋子住,另外两个住在他院子里空置了许久的小厢房,账房则回了自己家。

馆子里现在便只剩王瘸子一人,借着油灯在看账册。

碗筷早已洗刷干净,祝南风带来的调料还有许多,但菜肉却已经消耗了一半。

他明天要早起去买些肉和野菜,还要多打一些水。

手在账册上拂过,他低垂着头,油灯照不到他面孔。

今天是馆子重新修葺后第一天开张。

曾经的老院子已经被翻新,那些破旧的家具也都换成了干净整洁又漂亮的桌椅。

他居然没有彻底把爹娘留下的院子破败掉,不仅活下来了,竟还有将之重新修缮的一天。

今天有很多人来吃麻辣烫,有的点了很多肉,有的只点蔬菜,但大家都吃的很尽兴,大多都将汤底喝的干净。

很多人喊他‘老王’,甚至还有人喊他‘王老板’。

账册上的数字显示着,他赚到了钱,比他之前三个月赚的还多很多。

他这两天都有肉吃,顿顿都吃的热乎乎的,吃的很饱。

今天,他知道了原来得到尊重的感觉,是如此模样。

那些人用和善的眼神看他,对他说‘麻辣烫很好吃啊’,有的离开时还会专门到柜台前,向一帘之隔的他打招呼,说‘老王,回见’。

心里满满涨涨。

未来真的有了希望。

也许,真的能赚到钱,真的可以永远吃饱饭,真的可以得到更多人的尊重,真的能娶到媳妇……

一滴滚烫的液体落在账册上,他一惊,手忙脚乱擦掉那液体,才恍然是自己流泪了。

可突如其来的情绪,即便被发现也没能收敛。

那双年年生冻疮,一直在干粗活的黑粗的手捂住脸,人到中年,哽咽着如个怕惊扰别人的孩子。

人会在痛苦中麻木,却会在希望中痛哭。

南风看见馆子里的灯,本想进来看看王瘸子怎么还没睡,听到哽咽声后,她站在门外,伸出去的手又默默收回。

静默的站了十几秒,她便悄悄转身离开了小院子,没有惊动他。

……

……

戴着手套的手撸了下广袖,露出细腕上的手表。

已经零点二十六了,纪寻你去哪里了。

深吸一口气,她考虑要不要干脆留在杂货铺睡一宿。

可杂货铺后面她自留的屋子从没烧过火,炕都是凉的,太冷了。

但现在独自一个人回家的话,她又不甘心。

这时候好想找警i察,她孩子丢了。

可……站在杂货铺门口,她感受到了求助无门。

眼睛微垂,她冻的原地跺脚,思索着如果纪寻一直不回来,她要如何去找他。

花钱雇一队镖师,到城外找……如果明天再去找,会不会迟了?

突然想到这一点,南风再也等不住了,抬脚便要去谢府找二公子。

就在这时,身后‘哚’的一声轻响,一双大手压在了她肩头。

倒抽一口凉气,南风吓的朝前冲去,准备躲开身后之人的钳制,却听到熟悉的声音道:

“是我。”

语声沉沉,带着几丝哑然。

少年又饿瘦了些,夜色下一双暗绿色的眸子幽幽闪烁。

南风靠近他一步去看他脸,好在自己现在也能夜视,能看清他没有伤。

见到他的大喜情绪微微下沉,她脸色暗了暗,一把抓住他冰冷手腕,低声叱问:

“你去哪里了?”

纪寻有些疑惑的低头看她,似乎不明白她为什么生气。

南风抿紧嘴唇,垂眸努力让自己冷静,大脑飞速运转,在思考如何跟他沟通。

这时一人拐到山南街上,是谢二派来巡逻的护卫正好巡视过来。

“祝姑娘。”男人朝着祝南风点了点头。

“辛苦了。”南风朝对方礼貌问候后,牵住纪寻的手,走进杂货铺院子。

纪寻盯住她戴着厚手套的手,跟在她身后。

两人行至后院,前面巡逻的人看不到后,纪寻突然长臂一展,便将她搂在怀里,随即脚在地上轻轻一点,便纵身出了院子,一路朝山上而去。

南风缩在他怀里,抿着唇闭着眼,心里有点乱。

回到山上,南风默默将剩下的方便面给他煮了,坐在桌边静静看他,她竟有些不知如何开口。

独自生活了这么多年,她从未为谁担心过。

自己还没到叛逆期,未来得及让父母为她操心,父母就去了,她也无法从过去的记忆中学习如何处理这样的状况。

理性让她无法对他发脾气,偏又无法软下来开口去与他商量。

突然之间,南风意识到自己在亲密关系面前,是多么的无能和软弱。

一个没有亲人的可怜女人,竟被这样的小问题给难住了。

她自嘲笑笑,双手捧着热水杯,一时忧愁一时无奈,看着纪寻没心没肺的在吃下几碗面后又变成高中少年,她悠悠叹了口气。

想要他向她报备行踪,因为她会担心。

却又怕他嫌她多事……与人相处实在令人自闭。

明天吧,明天他离开前,她再叮嘱他几句。

收好碗筷,南风整理仅剩的物资时,开始觉得有些头疼。

因为心里烦着纪寻的事,便没多想。

到半夜时,她开始浑身发疼,喉咙里火烧火燎的,头昏眼花,才意识到自己生病了。

从被窝里钻出来,她裹着放在帐篷里的羽绒服,昏昏沉沉的出了帐篷,寻找药箱。

打了几个喷嚏后,将纪寻吵醒了。

翻出感冒药、退烧药,就着保温杯里的温水喝下后,她才开口对过来探看的纪寻道:

“没事,咳咳。”

一开口才发现声音哑哑的,喉咙连讲话和吞咽口水都疼。

放好药箱站起身时,她身体摇晃着险些栽倒,纪寻扶了她一下才站稳。

头痛欲裂,她浑身没力气,软趴趴的伏在他臂膀上,歪头朝着他身后咳嗽。

怕传染给他,她哑着嗓子强行开口道:“你去睡吧,我没事。”

纪寻手扶住她,想拉着她手将她扶回帐篷里,却被她手上的温度惊了一跳。

好烫。

他抬眸看她,便见她脸上浮现着病态的潮红,一向神采奕奕的眼睛也有些无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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