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番外之塔洛斯(1 / 2)
“ichael,catch!”
傍晚的伯克利校园是安静却骚动的,著名的钟楼地标sathertower前,一名穿着运动背心的棕发男生把手里的橄榄球抛了出去。
他对面的人戴着一副金丝框眼镜,正坐在草地边缘的长椅上,身侧放着一台翻开的笔记本电脑。
塔洛斯站起来,抬起手想要接住球,这个动作却牵动了锁骨下的静脉针,他的手只尴尬地抬到胸前。
球擦过他外套的袖子,噗地掉在椅子后的地上,滚了两滚,不动了。
他抱歉地对小跑过来的男生笑笑,认出对方是自己导师手下一名硕士生。他不太熟,仅仅知道名字。
“it’sok,broi’vegotit(没事伙计,我捡吧。)”对方友好地拍了拍他,绕到椅子后面捡起球,汗水顺着健硕的小腿往下淌,没有不识趣地问一句为什么有人会在29度的天气穿毛衫,只是露齿一笑,小跑着离开了。
看着对方把球扔给草地上等着的另几人,塔洛斯慢慢坐回到长椅上,对着身边的电脑轻轻道:“talos,我想回去了。”
一直沉寂的屏幕闪了闪,电脑里有机械的声音,模仿着他的口气:“回到哪里?”
塔洛斯没说话,只是仰起头,夕阳把一侧的钟楼映成金色,从这个角度看去,它仿佛一半阴郁,一半光明。
夕阳西下,人在天涯,也想归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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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一次踏上这片土地,已经是十三年后。
那一年大货车从他家的宾利上碾过,夺走了他意气风发的父母。
当年中国车祸死亡率为每万人125,不低的数字,他们只是不幸中了那万分之一的概率,他想。
父母离世后,他搬去美国和父亲的弟弟一起生活。
叔叔是伯克利大学加州分校的物理学教授,四十岁,单身,没有不良嗜好,把人生都奉献给了学术,孤单却快乐。
十四岁的他很理解叔叔的选择,父母的离世让他懂得人的生命是多么脆弱,金钱和名誉,在不可控力面前是那么渺小,曾经可以撼动半个城市的父亲却撼不动大卡车。
只有科学和真理才是永恒的。
于是房子里一个醉心学术的男人变成了两个,不同于叔叔的毫不在意,他会偶尔做做家务,烧烧饭菜,割割院子里的草。
活得更像一个人类。
二十二岁,他如愿拿到伯克利信息科学学士学位,在那之前他已经收到机器学习领域里大牛ichaeltcan抛来的橄榄枝。
与世界上最顶尖的大脑们交换思想、探索人类还未开发的神经结构、发表sci论文、再交一个比叔叔有趣的女朋友。
他的人生看起来充满了可能。
然而同一年,他用自身经历证明,两次掷骰子得到点数的结果是独立的。
当年恶性肿瘤发病率为每万人30。
老天没有因为他经历过万分之125就从这万分之30中把他剃除。
哪怕他年轻、健康并且没有家族患病史。
他拿到医学报告时,发现自己只有不到24个月的生命。
24个月?可以做些什么呢?
他是一个相信现代医学的人,也相信概率,他相信自己每多撑一个月,医学就会更进步一点,他能存活的几率就会更高。
于是他收起诊断书,只和叔叔说自己要去毕业旅行,背着书包去了休斯顿,那里有著名的d安德森癌症中心。
他约见了曾获得过诺贝尔奖的胃癌专家,专家看了他的情况,给出了一个治疗方案。
这个情况,一般人会用一到两种药物杀死体内的癌细胞,他的方案上有三种,像鸡尾酒。
副作用是药劲过猛,在杀死癌细胞的同时也会杀死更多健康细胞,是一种赌博式的治疗。
他欣然接受,他相信他抽到小概率事件的能力。
在休斯顿,他遇到了很多病友,其中有不少祖国来的同胞,都在互相鼓励着。
有一位十年前就被宣判活不过一年的阿姨,热心地给了他一袋农场土豆。
回到学校时,他已经调整好了心态,除了每月例行的放化疗,他活得像个正常人。
好好吃饭,保持良好心态和充足睡眠。
为了节省时间,他设计出一个简单的机器人,帮他处理大量繁琐耗时的工作,譬如阅读邮件,回复信息,网上购物。
人生太短,他不畏惧死亡,却也不想浪费剩下的每一分钟。
博士第三年,他收到送他土豆阿姨的最后一条信息,问他过得好吗。
第二天阿姨的儿子发给他一条“妈妈走了”。
这五年来,曾经的病友陆陆续续离开,他却一直没放弃希望。talos每天会替他阅读大量论文,告诉他最新的医学研究成果。
就这样,他和talos撑到了第五个年头。
一个月前,做胃镜时管子不小心穿孔了他的肠子,他当场就被送进了icu,出来时人还是活着的,只是从此不能进食,只能靠锁骨下静脉注射营养液维持生命。
病房外叔叔宛如石雕。
每天定时输入营养液,七小时一次吗啡抵御疼痛。
这一次他忽然有预感,也许世界留给他的时间真的不多了。
在主治医生的强烈反对下,他登上了回国的飞机。
十几小时的飞行中他没有打营养液也没有打止疼针,全靠意志挺了下来。
时隔十三年后再一次踏上这片土地,他忽然发现自己已经跟不上时代。
没有微信、没有支付宝、不会扫码……
若不是有talos帮他处理一切,他恐怕连门都出不去。
那一天他坐在街边的长椅上,看着来来往往熙攘的人群,忽然突发奇想,对talos说:“你是不是有很多网友?可以介绍一位给我吗?”
talos爽快答应。
到了约定的日子,他有点紧张,活了27岁,他还没有约见过什么同龄的女性。
高中时学校里也有女生对他示好,然而那时他语言不好,加上女孩子对他喜欢的话题大多没什么兴趣,最后都是不了了之。
大学以后专业里根本找不到几名女性,就算有也是被众星捧月围着,他不是很理解。
就这样一直蹉跎到了现在。
街对面,那女孩穿着很夸张,妆容也很厚重,给他一种视觉的冲击。
然而这没什么不好,他喜欢冲击,意外让他的生命有了多样性。
“是teand么?我是talo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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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天她走后,他望着桌上自己的那杯奶茶。
面前浮现出那女孩儿被揭穿时撕睫毛的果断,和吸奶茶时的满足,他忽然很想尝一口。
原来那就是同龄的女孩子,也不是完全不能聊到一起去,气氛比他想过的更加轻松和愉快。
吸管触到嘴唇,最后还是放下。
他此生,可能永远不能知道奶茶的味道了。
疼痛渐渐泛起,唉,又要回去打针了。
多希望能再聊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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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二十四日,是talos上线的日子。
他安静地坐在病床上,看完了talos的比赛,又换到三组的直播,问talos:“你觉得这里的提蓝是谁呢?”
“86的概率是主沉浮。”talos毫无感情地说。
那天一回来,talos已经根据聊天内容帮他查到了对方的信息,在这方面一个ai总是比一个人类更有效率。
“原来她也是才回来。”他看着屏幕喃喃自语,忽然有了一点共情的情绪。
乔沐是他的博士生同学,这些年一直和他有学术上的联系,得知他回来后热情邀约。
两人相约酒吧,他握着一杯水,教养良好地听胖胖的乔沐绘声绘色地讲他这些年创业的心路历程。
他很羡慕。
不光羡慕对方有很长的时间可以去尝试,更羡慕他那圆滚滚的肚子。
看着玻璃杯上自己日渐骨感的手指,如果可以再胖一点,那该多好。
女孩子也不喜欢太过瘦弱的男人吧?
在乔沐嘴里听到熟悉的厂名时,他第一次打断了对方的话:“你们几时见面?有没有什么我可以帮得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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