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瀛洲图】-上(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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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的最初,发生在一个有月有风的夜里。

什么什么月白风清,如此良辰美景

非也非也,我说的有月有风,是指“月黑杀人夜,风高放火天”。

风很大,大到月光都被刮的模糊散漫。

火是先从寄傲山庄的柴房烧起来的,风助火势,火舌吞吐,瞬间便在整个山庄内肆虐开来,黑烟翻卷着四下弥漫,周遭充斥着木头被烧的荜拨的声音。

一般而言,这样的场景之下,少不了撕心裂肺搅嚷惊怖的呼救声,一般还会有管事模样的人呼喝着组织家丁进行扑救。

但是这里没有。

火势愈大,风声愈猛,便愈是衬托出此处的异样死寂。

于是,你几乎要下断言此处根本没人。

就在你要下结论的此刻,你忽然看见,火场深处,隐约现出两个人的身形来。

一个虎背熊腰,一个纤细妖娆。

那男人大喇喇踩过地上的尸身,问道“拿到了么”

那女子正双臂撑地,俯身舔舐着地上蕴成一滩的鲜血,听闻那男人问话,缓缓抬起头来,狭长而妖媚的碧眼莹然生光,舌头倏地伸出,将唇边溢下的血痕舔净。

“拿到了,蓬莱图、方丈图,现下,我们只差瀛洲图了。”

难得的晴朗冬日。

展昭抬头看天,入眼是干净而旷远的浅蓝。

目光稍稍回收,随风轻摆的是淡褐枯黄的干草,摇摆的姿势都不似春日般灵动跳脱,凭白蒙上一层呆滞的老迈。

而目光再回收一些,便是寄傲山庄。

视线中突兀而现的焦黑残墟,映衬着天幕浅蓝委地淡褐,恁地触目惊心。

展昭不易察觉地皱了皱眉头。

“展大人。”守在寄傲山庄门口的衙差老远便冲展昭行礼。

展昭微微点头,目光却落在跌坐一旁的仵作身上。

那仵作,脸色惨白,一手攥住领口,另一手拢住膝盖,止不住地浑身打颤。

循着展昭的目光,衙差不无怜悯地看了仵作一眼“验尸时便吐了一次,方才重又进去,出来时双腿筛糠般,站都站不住。”

仵作听衙差这般说,饶是惊惧未定,面上仍现出不悦之色来,忍不住道“验尸的可不是你。”

衙差哼了一声,待要回他几句,终顾忌着展昭在侧,没有继续口角。展昭看向废墟之中,又回头看了看仵作“可以进去了么”

仵作似乎这才意识到面前的武官并非寻常衙差,心头一慌,赶紧起身“见过展大人,展大人请。”

包拯凝神看向半开的窗扇之外,庭院之中,疏落植了几株梅树,弯曲的虬枝形销骨立这时节虽冷,却仍未到寒梅吐芳之时。

书房之内,如豆烛火行将暗去,公孙策上前一步,将灯芯重又捻了一捻,室内顿时亮堂了不少。

“展护卫,依那仵作所言,寄傲山庄一干人均是死于猛兽利爪之下”

“正是。”伫立案前良久的展昭闻言转身。

“说不通。”包拯眉头紧皱,缓缓摇头,“寄傲山庄距离京畿不远,京畿远近,从未听闻有猛兽为祸。”

“属下先时也不相信,可是尸身上的抓痕,的确非人力所能及,而且”展昭顿了一顿,“火势虽大,并未将所有尸身全部焚毁。留存尚好的几具尸体身上,都有被啃噬过的痕迹,肚腹破开,其状惨不忍睹。”

“就算当真是猛兽为祸,又是何种猛兽呢”包拯百思不得其解,“狼虎抑或是豹子”

“依学生之见,还是说不通,”公孙策摇头,“展护卫,你方才说,那抓痕力道极其之狠”

“不错,”念及白日所见,展昭竟有几分心悸,“属下原本以为纵有抓痕,亦不过是皮外伤,经那仵作提点,方才发现尸身背骨之上,犹有几道深的抓痕,如同刀刻。”

“展护卫的意思是,”公孙策忍不住五指虚张作爪,在空中划了一道,“利爪不但破入皮肉,还深入骨中”

展昭默然。

“普天之下,怎会有这样的猛兽”公孙策喃喃。

“有倒的确是有的,”展昭平静道,“属下早年行走江湖,向北曾到过辽境的山地密林之中,据当地人讲,林中有人熊出没,人熊身量庞大,利爪如刀,一爪击出,可以击碎野牛的脊背只是”

“只是辽境山地中的人熊,怎么可能出没于我大宋京畿”公孙策接口道,“况且,寄傲山庄最终是毁于火厄,人熊杀人容易,放火却难。而且就算真的有人熊,寄傲山庄的人,也总该能逃出一两个”

展昭蓦地想到什么“大人,会不会是有人故弄玄虚,江湖仇杀,灭人满门,却假以猛兽伤人之状掩人耳目”

“有此可能”包拯心中一凛,“展护卫,你明日带同张龙赵虎,前往寄傲山庄左近打探消息山庄主人可曾与他人结怨或起争执,这几日山庄可有可疑人物出入任何蛛丝马迹,都需细细查探”

计划赶不上变化,展昭与张龙赵虎第二日的寄傲山庄之行当夜便告终结。

皆因半路杀出个意想不到的人物,这类人物,有一个统一的名姓,唤作“程咬金”。

是谓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当时的情形是这样的。

子时已过,开封内外一片沉寂,纵使素有挑灯夜读嗜好的公孙先生,也已经渐入黑甜之乡。

远处传来更夫的打梆之声,提醒我们“天干物燥”,务必“小心火烛”。在此容我小小抱怨一句,千百年来,社会在发展,科技在进步,但更夫的当值口号,从未与时俱进。

废话少说,言归正传。

却说当此万籁俱静之刻,开封府正门前的大道上,忽然出现了一个黑巾蒙面黑衣罩身腰悬长剑目光炯炯小心翼翼的碗

但见它掩身于拴马石之后,探出头来,前后左右查探一翻,尔后两条小细腿左右开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横穿大道,一举来到开封府墙根之下。

虽然整个过程之中,完全无人注意到它,此碗还是本着小心驶得万年船的夜行方略,在墙根下屏息静气了一段时间,确信无人跟踪无人偷窥之后,此碗定了定神,将两条胳膊上的衣袖都撸起至臂弯,然后朝着掌心“呸呸”吐了口唾沫,狠狠搓了一搓。

搓完之后,此碗抬起头来,打量了一下开封府的围墙。

“包大人也忒怕死了,”此碗倒吸一口凉气,“造这么高,摆明了同我过不去。”

包拯梦中有知,只怕要对天三呼冤枉。

且莫说包拯是只是开封府的住客而非建造者,就算开封府真是包拯督造的我敢越俎代庖对天发誓包大人也绝没有同碗兄你过不去的意思,更加没有“摆明”了同你过不去的意思。

不过相较于一只碗的身量,这围墙也的确太高了些。

良久,黑衣蒙面夜行碗终于做了一个决定。

“为了我家主子,拼啦。”

“展大哥,展大哥,”王朝披衣站在展昭门口,把门扇拍的啪啪作响,“有客到,小青花来啦。”

其实前院的搅嚷声一起,展昭便已醒了但他很快便分辨出这并非刺客临门的恐慌或是苦主鸣冤的冗杂,是以他仍静静拥着被衾波澜不惊,最初听到王朝的声音,他甚至有几分疑惑

小青蛙都这个时节了还有小青蛙小青蛙到开封府来干什么

下一刻,展昭蓦的反应过来,王朝口中的“小青蛙”,指的是小青花,端木草庐的青花瓷碗。

“展大哥”王朝继续伸手拍门,却拍了个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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