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他下限深不可测(六)(1 / 2)
裴淑妃觉得,自己这辈子都不会有比现在心情更复杂的时候了。
她沉默了良久,最后才一言难尽说:“...娘娘谬赞了。”
“一点都不谬赞!”
乔安毫不掩饰对优秀青年才俊的欣赏,大声赞叹:“我就看看淑妃你,就知道你弟弟一定是个人才!而且长得特别好看!”
毕竟那可是孪生姐弟啊!裴淑妃就长得这么好看,那她弟弟还了得?不得好看到天崩地裂?!
裴淑妃嘴角轻微抽搐了一下,含糊说:“其实也没有很特别...”
“谦虚,又谦虚。”
乔安握住裴淑妃的手,一脸郑重:“你放心,就咱俩这关系,你弟弟就是我弟弟,咱不兴虚头巴脑的那一套,就这么说吧,等你弟弟有喜欢的姑娘了、要娶亲了,你直接来和姐姐我说,姐姐亲自下旨,为他们指婚!绝对委屈不了你弟弟!”
周围妃嫔听得面面相觑,不由地目露羡慕。
皇后娘娘对淑妃娘娘也太好了吧...
裴淑妃看着乔安真挚的表情,心里更是滋味难明。
在皇后开口的时候,她还以为皇后是顾忌家人情分、来她这儿打人情要与裴家联姻的,却没想到皇后根本没有这个想法,反而自己打了自己家族的脸,又亲自来安慰她。
这世上的人无不视家族荣辱为第一要事,尤其是皇后所在的苏家,本就处境尴尬,再容不得丝毫的劣迹斑点。
她原以为,即使皇后知道苏家做错了,但是看在苏家已经快把事情闹得人尽皆知的份上,皇后为了自己的颜面着想,再恼怒再不忿,也只能捏着鼻子为家族扫尾。
如果是这样,裴颜不是不失望,但是她也理解皇后的苦衷,更做好了与皇后撕破脸的准备——裴家不可能被胁迫着娶苏家的姑娘,更不可能忍受这样的阴谋和屈辱,绝不可能。
但是她万万没想到,皇后会说出这些话。
连男儿尚且不敢无视家族的荣辱,可皇后一个女子,一个本就因为苏家而饱受争议的皇后,没有想着通过与裴家的姻亲稳固自己的地位,反而毫不犹豫地选择维护她和裴家。
裴颜见过许多正直的人,但是即使是那些人,在遇到关乎自己利益的事情上,也未必能做到公正不阿。
尤其是这份公正,是需要损害自己的利益、是可能会让自己的处境更艰难的时候。
裴颜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姑娘,这样的勇敢,这样的坦荡,这样的...真诚纯粹。
裴颜深深凝视着乔安,突然屈膝行了一礼:“臣妾代胞弟先谢过娘娘。”
乔安一下子笑了,把她扶起来:“没事儿没事儿,我才该道歉,是我管教不周,给你们添麻烦,我已经收拾过他们了,别生气了好吧。”
裴颜抿唇一笑,明艳的眉目第一次那么舒展开,笑吟吟的,看着她,让人甚至恍惚有一种看见玫瑰在火焰中绽放的华丽感。
她轻声说:“臣妾不生气,臣妾很高兴。”
乔安根本没听清她说什么,她已经被炫得快窒息了。
这美人,这美人可还行?!
她不宠冠后宫简直没有天理?!
乔安一个激动,大手一挥就让兰芳把带的东西拿来:“把本宫给淑妃带的礼物拿出来。”
一排排箱子打开,露出里面各种璀璨闪耀的宝石玛瑙首饰,瞬间闪瞎了周围一圈妃嫔们的眼。
乔安拿出来一个红宝石点翠头面,往裴淑妃头上一戴,美滋滋说:“我一看这个就觉得肯定适合你,果然是,戴着真好看,谁也没有你好看。”
“...”裴淑妃的脸微微僵硬了一瞬,但是看着乔安闪亮亮的小眼神,又忽地释然了。
“的确很好看,臣妾也很喜欢。”
裴淑妃把头面取下来:“但这太贵重了,臣妾不该收。”
“没什么不该收的。”
乔安特别豪爽:“这么沉的头面我戴不习惯,摆我那儿也是堆灰,你戴着最合适,千万别和我客气。”
裴淑妃轻轻摸了一下凤尾上镶嵌的翠玉,抬起头,看着乔安,眸色闪烁,像盈盈的碧波泛起涟漪。
她像是突然放开了某种束缚,灿烂展颜一笑:“谢谢姐姐,那妹妹,就却之不恭了。”
乔安听她叫自己“姐姐”,很是高兴:“嗳,这就对了。”
乔安亲热地拍着裴淑妃的手,大概是因为两个人说开了的原因,裴淑妃对她的态度一下子绵软柔顺起来,也不像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那生疏的,自己只是稍微靠着近了点她就全身僵硬、恨不得离开八丈远。
现在即使自己握着她的手,她也只是低头抿唇笑——哎呦,这给乔安笑得,心都快淌出蜜来了。
乔安高高兴兴拉着裴淑妃坐下,一扭头,就对上一双双眼巴巴的大眼睛。
乔安:“...”
她是不是还有一个温柔贤淑的皇后人设来着?
乔安被这一片可怜兮兮的小眼神瞅得良心不安,赶紧说:“本宫也给妹妹们准备了礼物,人人有份,人人有份啊。”
小眼神们一下子亮了起来。
一身粉衣的高昭容瞬间就呜呜哭了起来:“皇后娘娘也太好了!臣妾已经好久没有收到礼物了!”
这话一出,另一边的王修媛也老伤心了:“谁说不是呢,上次我收到礼物还是我爹查抄贪污有功,陛下特意赏的;可是我爹已经两年没升官了,两个月前送来的波斯象牙雕,我眼馋好久了,也没脸朝陛下要...哇,我爹到底什么才能再升官啊!”
这话引起了强烈的共鸣,众人也纷纷抹泪:
“我也是,我想要前朝皇帝画的那副霓裳仙女图,就在陛下私库里,为此我天天给我哥哥传家书打小抄,让他好好上班赶快升官,结果呢?个不争气的,到现在我都没摸着我的仙女图!哎哟我恨不得亲自去替他查案去,到时候别说是仙女图,仙男图我都有了!”
“我那会儿想养只狗,我都看好毛色了,结果家书一递来,我千叮咛万嘱咐,我那臭弟弟还是喝酒耽误了公差,我的狗也被搅黄了,我好恨!我已经夜以继日削了三百根竹条,等我今年出宫省亲一起带着,我要亲手打死他!”
“可不是...”
“瞧你们那点出息。”
旁边的李昭仪摇着扇子,不屑一顾:“什么金银珠宝字画玩宠,俗气,全是俗气,本宫就不一样,本宫只想要淑妃宫里的樱花树。”
李昭仪美滋滋畅想着:“等本宫将来当上了贵妃,第一件事就是把树移走栽我那宫里去,到时候每天早上看晚上看吃饭睡觉也看,有树如此,夫复何求?唉,以草木为伴,亲近自然,那才是人生的至高境界...”
乔安:“...”
这些小仙女似的妃嫔们每每都会让她大开眼界
——而且李昭仪你是不是忘了你背后还坐着当事人?
乔安一言难尽地看向裴淑妃,看见裴淑妃勾着唇角冷笑,凉凉一声:“李昭仪,未来的贵妃娘娘,别说是樱花树,就是本宫这明义宫都应该让给你住。”
李昭仪浑身一僵,猛地扭过头来看着裴淑妃,张大了嘴,表情呆滞。
真的,这个画面乔安都觉得不忍直视。
李昭仪讷讷站起来:“淑妃、淑妃娘娘...”
裴淑妃皮笑肉不笑:“不敢,贵妃娘娘。”
李昭仪:“...”
完了,暴露了。
淑妃可是个精通十八般武艺能徒手举大刀的可怕女人啊!一个凶残程度仅次于皇后娘娘的怪胎!自己竟然得罪了这个她,怕不是哪天就要被她打死哦!
李昭仪脸色青青白白,一看就是在稍微杠上一杠和直接抱大腿求饶之间犹豫不决。
其他妃嫔看得笑嘻嘻,还有人唯恐天下不乱:“李贵妃娘娘,快向淑妃娘娘要树啊。”
“就是,到时候陛下赏了贵妃娘娘什么好东西,我们还要结伴去打秋风呢~”
裴淑妃斜靠在软榻上,狭长的凤眼上挑,居高临下斜斜剜着头越来越低的李昭仪,姿态睥睨,身上戳满了大写的冷艳高贵。
“...咳”乔安看李昭仪快被吓晕了,轻咳两声,正想打个圆场,外面传来宫女禀报的声音:“禀皇后娘娘、淑妃娘娘,贤妃娘娘在外求见。”
裴淑妃脸色骤然一沉,其他还在说笑的妃嫔们也安静下来,彼此面面相觑。
乔安觉得气氛有些古怪,而且话说这么久她都不知道宫里还有这一个妃子嗳,她一直以为四妃里只有一个裴淑妃。
乔安升起了些许好奇:“请她进来。”
不一会儿,娉娉婷婷走进来一位白衣女子,身形纤弱,眉目柔婉,松散的云鬓上只斜插着一根玉簪,整个人乍一看,如一株亭亭的清水芙蓉。
不过这位贤妃似乎还是一位病美人,没走两步就咳嗽一声,皎白的脸上带着病容,更显得弱柳扶风。
贤妃走到乔安面前,盈盈下跪,声如黄莺:“臣妾毓秀宫司音儿,参见皇后娘娘。”
乔安看她那柔弱样儿都快晕了似的,本来想亲自扶起她。
但是在乔安要起身的时候,裴淑妃不动声色握住她的手腕。
…小孔雀和病美人,乔安当然毫不犹豫就选前者,所以她只好又坐了回去,微笑说:“贤妃起吧。”
“谢娘娘。”
司贤妃被宫女搀扶着起来,乔安自然地想让她坐下,裴淑妃又捏了她一下。
乔安:“...”
行吧小孔雀,你好看你说了算。
裴淑妃直接冷冷开口:“贤妃,你身子不好,还出来瞎晃悠什么,如果没记错,陛下是让你在毓秀宫好好修养,没事儿别出来走动。”
贤妃柔柔开口:“谢裴姐姐关系,近两天妹妹觉得好多了,之前听说娘娘落水,心里尽是担忧,可惜缠绵病榻不能动身,这不一能下来床,妹妹就赶紧来拜见娘娘。”
“本宫可没担心你。”
裴淑妃冷笑:“之前娘娘落水的时候,你就缠绵病榻,现在娘娘好了,你也能下床了;你这个病还挺懂事,还知道什么时候该发作什么时候该装死呢。”
周围妃嫔们顿时咯咯笑起来。
贤妃的脸一下子白了,泫然若泣地看向乔安:“皇后娘娘,臣妾是真心关切娘娘,臣妾绝无他意...”
乔安心说你有没有他意她是不知道,但是她知道小孔雀这爪子是挺厉害的,一直捏着她手腕的软肉,她一要开口就挠她一下,给她挠得都没脾气了。
这什么仇什么怨,咱也不敢说咱也不敢问。
乔安只能打哈哈:“哈哈,本宫都知道,都知道...”
贤妃没想到乔安就眼看着裴淑妃怼她,咬了咬唇,不太甘心说:“皇后娘娘,淑妃姐姐真的误会臣妾了,臣妾对娘娘一向敬爱尊重,心里就如待自己的亲姐姐,淑妃姐姐这样说臣妾,臣妾真的...咳咳——”
说着说着她似乎情绪激动,又一个劲儿咳嗽起来,旁边的宫女连忙过来为她顺气:“娘娘,太医说了娘娘您身子弱,不能大喜大怒,皇后娘娘一定明白您的,您千万别着急...”
...这啥意思,她怎么就明白了?她明白啥了?
乔安倒是觉得这个先内涵再咳嗽旁边还有人添油加醋的系列操作有点微妙,隐约似乎在上辈子的哪些狗血电视剧里见过,就是那个什么白啊花啊...别说,真是越想越有内味。
乔安悄悄去瞅裴淑妃,裴淑妃就凉凉盯着贤妃在那里咳,半响美眸一挑,斜斜瞥了一眼乔安,意味深长:“姐姐有话说?”
乔安:“...”
为什么裴淑妃的气场突然就暴增到两米八?之前不是还恭恭敬敬叫皇后娘娘呢,现在就这么凶巴巴叫姐姐吗?难道冷艳美人熟了以后差异都这么大的吗?
乔安搞不明白,但是眼看着小孔雀一见到这位贤妃,全身毛都恨不得炸起来,被裴淑妃直勾勾地盯着,乔安只好装傻:“是啊,本宫都明白啊,贤妃别多想哈,淑妃就是心直口快,大家都是姐妹,纯聊天没别意思哈哈...”
贤妃:…哈哈你个头。
贤妃这下彻底明白皇后是向着裴淑妃了,她眼底飞快闪过一丝阴霾,面上却略带委屈地柔柔一笑,没敢作妖,只轻声说:“娘娘说的是,臣妾谨遵娘娘教诲。”
大概是裴淑妃的冷眼和其他妃嫔打量的眼神让她不太自在,贤妃没坐两分钟,和乔安礼节性寒暄完,就把礼物放下匆匆地走了。
贤妃刚一走,刚才窃窃私语的妃嫔们一下子放开了,王修媛对着她的背影就啐了一声:“每次都这样,别人都来了就她不来,别人来齐了她就最后来,不知道的还当她是什么样个大人物。”
之前和她撕得火热的张充仪这时候倒是统一战线了,凉凉说:“可不是,动不动就拿身子弱说事儿,天天穿白衣戴玉簪,那可是天上的仙女,也就在皇后娘娘和淑妃娘娘面前低头,偶尔看见咱们这些比她位分低的,那眼皮子都是挑着看人的,可瞧不上咱们这些庸脂俗粉。”
李昭仪掩着嘴咯咯笑,添油加醋:“人家可不是和咱们不一样吗,那可是堂堂前宰相现太师的女儿,因为她身子弱,陛下不是还特意免了她晨昏定省吗,这多体贴宠爱啊。”
“我呸,谁不知道谁啊,那是陛下根本不想看见她,说是免了晨昏定省,巴不得直接把她圈小屋里天天面壁抄佛经呢。”
王修媛摇了摇扇子,嗤笑:“没有宠妃的命,倒是先端起了宠妃的架子,还当她是先帝时风光的司大小姐呢,要不是因为她爹在朝中还有些余脉,咱们陛下登基没两年还不好收拾,能放他们活到现在?不过就凭先帝那时,司太师在皇子们夺嫡中干出的那些龌龊事儿,陛下早晚是要把他们全端了的。”
“这是肯定的,陛下那是什么手腕,想想那些被废被杀的官员甚至亲王们,一个个的谁逃得过?那菜市口的血都快淌到城门去...哎呦,那场面,现在想想我晚上都做噩梦...”
“可不是...”
“...”乔安听得一愣一愣的。
说好的后宫不得干政呢,这怎么大家讨论朝政讨论得如此娴熟而热火朝天?怎么好像只有她在认真遵守宫规?
这种感觉就像路口只有你在老实等红灯,而旁边所有车都在风驰电掣;搞得乔安特别想把胸口的宫规小抄拿出来,瞅瞅自己和大家背得是不是同一套?
裴淑妃冷不丁问她:“姐姐都听明白了?”
乔安呆了一下,迟疑着点头:“似乎、大概有点明白了...”
“那就好。”
裴淑妃点了点头,扭头冷下脸就对宫女说:“把贤妃留的东西全拿去烧了,烧得灰都别剩!”
“是。”
乔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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