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切切黑布衣皇帝的打脸日常(七)(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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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有下一辈子,我一定要做你最疼爱的亲妹妹!”

少女轻快的声音清晰地在他耳边跳跃。

没有一丝怨恨和不甘,有的只是三分羡慕,三分期待,三分近乎可爱的娇矜和欢快。

那是一种,让人根本没有办法拒绝和怀疑的、像是怀揣着她所有期待的、纯净又美好的愿景。

李稷浑身一震。

他侧过身,沉沉地看着她。

她笑眯眯朝他招手,仿佛永远是那一副无忧无虑的快乐模样。

可是那种快乐,分明又让人莫名觉得,像是看见了一只被淋湿了漂亮羽毛的小鸟,站在连绵阴雨的枝头,用力昂着头,扑闪着湿漉漉的翅膀,却还在努力昂扬清脆的欢唱。

李稷仿佛能透过她灿烂的笑容,看见一种深入骨髓的寂寞和落寞,悲伤得似乎下一秒就要落下泪来。

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以为看见了前世的自己。

但是她是不一样的。

她身上没有怨恨,没有不甘,没有由仇恨和绝望一层层包裹出的冷酷和残忍。

她像是被封印在黑暗中的一只萤火虫,虽然寂寞,虽然委屈,可是从不畏惧,从不怨恨,更从不放弃,而是更用力的放出光芒,不屈不挠地往前飞,始终坚信着前方一定会有她想要的光明和幸福。

李稷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人。

他从前从不信会有初心不变的人,他见过太多太多或许曾经质朴干净、却最终在**中迷乱的人,他比任何人都更清楚这条路上究竟有多残酷和诱惑。

他不信任她,是不信任她的未来,她的天真和善良,在他眼中,就是未来最大的变数和可能的软肋。

但是李稷突然就觉得,也许他错了。

她真的太傻了,以至于可以因为他那么一点微不足道的善意,就愿意地忘记他所有的不好,傻乎乎地捧着自己的心出来,就算是给人欺负了,都只会自己悄悄委屈,还努力从那么多不好里,生生挑出一点好来,就能安慰的自己又傻傻的高兴起来,理直气壮的说世上其实还是好人多,世界还是很光明的!

这样的人,你怎么能指望她心机深沉?怎么能指望她明白利益至上?

李稷看着她明亮的眼睛,突然觉得她身上的光太刺眼了。

他就像一只被从洞里翻出来的蛇,失去了遮挡的岩石和容身的洞穴,在阳光下,那一身所有在黑暗中磨砺出的那些看似强大华丽、实则晦暗而卑劣的花纹,都被照得无处遁形、分毫毕现。

李稷突然觉得,自己根本无法直视她的眼睛。

他从未产生过如此强烈的自我厌弃,他从未觉得自己如此难堪。

以至于他只能淡淡说一句:“做饭去。”把刀随手扔下,就大步转身直接离开。

乔安看着李稷修挺的背影消失,撇了撇嘴。

做饭做饭,果然就把她当个无情的做饭机器,切~

算了算了,她心胸开阔,最后一次饭了,就不和他计较啦。

乔安从小板凳上站起来,弯腰捡起刀,磨刀霍霍朝着猪走去。

天色昏暗下来,屋子里挂上灯,乔安端着热腾腾的菜上了桌:“开饭啦~”

罗老太看着满桌子的菜,笑呵呵的:“今天有什么好事啊,安丫儿做了这么多菜?听说还特意杀了头猪?”

罗老太扭头,看向盛汤的李稷:“稷儿,还是你给丫儿杀的猪?”

李稷先盛了碗清汤给老太太,淡淡说:“嗯。”

罗老太顿时眉开眼笑:“这就对了,你们兄妹俩就得这样互帮互助,你得多疼着点你妹妹。”

乔安坐下来,不吭声,李稷瞥了一眼乔安,神色莫名。

罗老太拍了一下他,嗔怪:“你妹妹做一桌子菜,多累啊,也给你妹妹盛碗汤。”

李稷没说话,乔安刚往嘴里塞了一口米饭,听着险些没被噎住,心想这她可消受不起,她赶紧说:“娘,不用了,大哥也辛苦了,我自己来——”

乔安话音未落,一碗汤已经摆到她面前。

乔安惊讶地抬起头,李稷已经在给自己盛汤,眉目淡淡:“吃饭吧。”

乔安看着汤,眨了眨眼,居然都有那么一丢丢的感动。

唉,她真的太好糊弄了。

乔安端起汤碗,有些开心地说:“谢谢大哥!”

李稷看了她一眼,见她笑得傻乎乎的,抿了抿唇,只淡淡应一声:“嗯。”

罗老太左看了看,右看了看,看着这兄妹俩的样子,笑得特别高兴。

真好,真好。

三个人吃着饭,场面难得的温馨和煦,罗老太高兴地多吃了小半碗饭。

吃得差不多的时候,李稷对罗老太说:“娘,我的官位有些调动,过些日子,大概要去一趟栾城。”

罗老太一惊:“有什么事啊?这才回来多久,有那么急吗?”

李稷自然是有打算的。

他重生回来,没有按照上一世的轨迹留在韩王都城、不动声色架空韩王的权柄;而是选择远离韩王都城和京城,回到了所有人眼中荒僻的临丹县,就是因为他知道,之后几年,便是天下连年的荒年。

大涝,干旱,地动,瘟疫...粮食歉收,灾民漫地,又有群雄割据,那才是真正的天下大乱。

而河北道,就是这众多灾地中,相对状况最好的一处。

这一世,李稷就决定以河北道为根基,收拢灾民,扩充军备,待来日实力壮大,一举逐鹿中原。

只是他前世远居韩王都,虽然知道河北道灾情相对和缓,却不知道具体的情况,只隐约记得栾城是河北道的军事重地,辐|射周围一众粮食丰产地,趁着荒年还没开始,他打算亲自去考察一番。

只是这些不必说出来让母亲担心,李稷微微一笑:“没什么,只是普通的军事调动,我去监察两月,便能回来了,到时候若是有其他情况,娘和安妹可能得准备搬家,随我一起动身去别处。”

罗老太松了口气,又有点心疼:“搬家不当事,只要咱们一家人在一块儿,去哪儿住都行,倒是你这一路颠簸,得辛苦了。”

李稷笑了笑:“不辛苦。”

乔安咬着筷子,看着李稷和罗老太说话,慢吞吞把碗放下来。

“娘,大哥。”

她咬了咬唇:“我有件事想说。”

李稷侧过脸,漫不经心看她一眼,就又垂下眼去舀着汤勺,修长的指腹捏着瓷白的汤勺,一丝声音也无,随意的举止中,尽显出翩然高华的风度。

罗老太笑呵呵说:“什么事啊?是不是又馋外面哪家的点心了?等娘明天给你做甜糕吃。”

乔安心口一疼,她用力攥着拳头,才终于下定了决心,神色渐渐坚定。

“娘。”

乔安笑着说:“娘,我打算去京城了。”

“嘭——”

瓷勺磕碰到汤碗,发出刺耳的一声磕响。

李稷捏着的勺子上,突然裂出一道狭长的裂痕。

他低着头,眸色晦暗翻涌,一瞬间各种莫名的情绪只如翻山倒海齐齐涌上来,重重地撞着他的心脏,撞得那里生生发疼。

可是根本无人在意他的异样。

“什么?去京城?怎么就要去京城?!”

罗老太都懵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着急问:“丫儿?你是怎么了?怎么好端端的就要去京城?!”

“娘,您知道,我一直都想去京城找到我的亲生父母,想问问他们当年到底为什么要抛弃我。”

乔安已经做好了无数次模拟,此时笑得更加灿烂,故意用轻快的语气说:“之前不是只有咱娘俩,我不放心吗,但是现在大哥回来了,有大哥照顾您了,我这不就可以动身了;正好隔壁宋大哥也要去京城看友人,我和宋大哥搭伴走,还省了不少麻烦呢。”

罗老太顿时说不出什么了。

她知道乔安一直惦念着寻亲的事儿呢,幼年被抛弃,这是孩子心里的一个结,只是以前顾念着要照顾她一个老婆子才不得脱身;而且去京城那么远,罗老太怎么愿意让她这么小一姑娘自己上路,也就这么一年年拖下来了。

可是如今李稷回来了,乔安放了心,可不就又想起这回事儿了嘛。

“寻亲好,是该寻...”

罗老太自然是不想让她走的,可是孩子要去寻亲生父母,这她怎么能劝得了?

可是罗老太心里难受啊,这是她养了四年的闺女儿,要走,她心里难受啊。

罗老太想说给她准备东西,可是眼眶都红了,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娘...娘...”

乔安看着罗老太这个样子,心里拧得疼,疼得她特别想哭。

她红着眼睛坐在老太太旁边,抱住她:“娘。”

“丫儿啊!”

乔安这一声“娘”,彻底把老太太的情绪点燃了,罗老太抱着她哭:“娘舍不得你啊!舍不得你啊,你是娘亲闺女,娘就是你娘,咱不寻了行不行?或者咱非要寻,咱们晚两年的,再寻其他的法子找人打听打听...娘不能没有你,要不娘跟你一起走!娘跟你一起上京城去!”

“不行!那怎么行?!”

乔安知道,罗老太和李稷的身份不简单,当年恐怕得是京城的大族,不知道什么原因沦落在这区区临丹小县隐姓埋名,但是乔安知道,她们是不能回去的,她们得离京城越远越好、得离那些王公贵族和麻烦事越远越好。

而她拿着的那一枚珍贵的玉佩,已经隐隐昭示着原身的身份必定是个大麻烦,乔安愿意不惜一切代价为原身讨回公道,但是她绝对不能牵累罗老太和李稷。

所以乔安故作轻松:“娘!您说什么呢,让您这把年纪跟着我一起去寻亲,您说我能同意吗?”

“您当然是我娘,您就是我亲娘,别管我找不找得到亲人,您都是我的亲娘。”

乔安抽了抽鼻子,抱着老太太哄:“娘,我为的不是寻亲,我为的是求一个真相,我不能不明不白地活着,我得知道,他们为什么抛弃我,该报的仇该报的恩我都要清算干净,这样我才能彻底安心,才能回来踏踏实实当您的女儿。”

罗老太哭着说:“你一个小姑娘,孤零零在偌大的京城里,怎么寻得到亲人?吃不上喝不上如何好?被人欺负了又如何好?那不知道要白耗多少时间,吃多少苦楚委屈,娘怎么舍得啊?娘不舍得啊!”

“怎么会,娘您也太小看我了。”

乔安装作不高兴的样子,娇嗔说:“我像是会让自己受委屈的嘛?说不定我运气特别好,去不了两月的就找到了,扭头就回来了呢。”

那是不可能的,她这一去,估计就不怎么回来了。

不管找没找到亲人,她都会给老太太写信,告诉她自己找到了亲生父母,自己决定陪在亲生父母身边,她过得很好,让老太太不要再惦记她。

也许刚开始老太太会很伤心,但是她知道自己过得很好,虽然失望难过,却也会安心,又有李稷陪在她身边,将来李稷再有了夫人,再生了小孙子,老太太就有了寄托,可以好好享受天伦之乐。

而她嘛,就留在京城,继续找她的家人,也许能找到,也许找不到,也许将来可以找到一个喜欢的人相伴一生,也许就一个人自由自在地度日...谁知道呢。

但是乔安觉得,无论怎么样,大家都可以好好的,她就心满意足了。

罗老太见乔安心意已决,也被她安慰了些许,想着孩子大了,想出去看看,想把心事了结了,也是好的。

但是她还是不同意乔安一个人,就算是和宋青结伴也不行。

“你想去京城也可以,但是必须得多带些人。”

罗老太扭头看李稷:“稷儿,你派些人手,保护着你妹妹一起去...若不然你的差事能不能推一推,陪你妹妹一块儿去趟京城?”

乔安吓一跳,这怎么行,她走就是为了摆脱李稷的。

乔安赶紧说:“这可不行,大哥要办正事呢,身边的人自己差事还不够,我不用!”

“不行!这事儿得听娘的!”

罗老太意外地坚决:“稷儿!你说句话!”

李稷一直没有出声,他低垂着眉眼,手指还捏着瓷勺,昏暗的灯光映在他脸上,映出半明半暗的光影,晦暗不明。

乔安也看向李稷,暗自撇嘴,心想他现在约莫又怀疑她搞什么幺蛾子呢,或者就是心里喜大普奔,她这个麻烦精可终于能自觉滚蛋了,一边美得很,一边还得装出挽留的样子,免得老太太生气。

乔安已经懒得和他生气了,她喜欢念着人的好,心想就当做他给她配那么贵的药、还帮她杀了猪的报酬吧,她麻溜地走了,也不用他再费劲想着轰她了,以后也省得他外面装模作样了一天、回家来还得想着和她斗智斗勇,她都替他累得哼。

唉,世上怎么有她这么体贴善良的妹妹,他没托生成她亲哥,简直是他这辈子最大的损失哼哼!

罗老太看李稷不出声,顿时着急:“稷儿!”

“娘,我真没事儿,您别给大哥添麻——”

“我知道了,娘。”

李稷终于开口,声音异常的沙哑。

“你这孩子急死人,光知道了,你到底打算办?”

罗老太着急说:“你妹妹一个姑娘家,你必须得多派些人手护着她。”

乔安:“我不用,我真不用。”

“够了。”

李稷突然忍无可忍,一把把碗按在桌上,猛地一声粗暴的磕响声中,整个瓷白的碗身瞬间龟裂。

乔安和罗老太都呆了呆。

这这这...

乔安想,这还是我那个装逼成风的便宜大哥吗?

说好的喜怒不形于色呢?说好的虚以委蛇面不改色呢?你他喵的刚一听说她要滚了,就不装了?就原形毕露了?

乔安悲愤了,要不要这么现实,你再激动你好歹再装一个晚上嘛,这样将来她回忆的时候,好歹能不那么违心的说,自己也是有过塑料兄妹情的。

罗老太也怔住了,她从来没见过自己这个深沉稳重的儿子这般失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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