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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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当天,澄碧堂之事三日期限已到,郭元君亲自带着芳华去向崔道昀复命,只说当日之事,最有嫌疑的便是宁嫔,已死的太监李福是她的同乡,死的那个宫女,又与宁嫔的侍女有些来往,就连给二皇子斟酒的那个宫女,从前也曾在信美宫当过差,与宁嫔的明玉轩很是接近,大约也是相识。

“陛下,如今看来,种种疑点都在宁嫔身上,以臣妾之见,应当立刻将宁嫔收押审问,问个水落石出。”郭元君道。

崔道昀淡淡说道:“以皇后看来,宁嫔有什么动机要做此事?”

“人心难测,”郭元君道,“也只能问宁嫔自己了。”

“李福跟刘玉的徒弟小顺子常有来往,那个死了的宫女,最初是经由芳华之手分去澄碧堂当差的,至于斟酒的宫女,从前也在秾华宫当过差,”崔道昀不紧不慢地说完,看了眼郭元君,“若是照这个法子去查背后主使的话,就连皇后,也能被扯上嫌疑。”

原来皇帝这几天也没闲着,把几个人涉事之人全都查问了一遍,听过这口气,无论如何都要把澄碧堂这摊事推到她身上了?郭元君一生顺遂,也并不是能逆来顺受的性子,笑了笑说道:“臣妾执掌后宫,各处宫女的差事有许多都是经由芳华手里分出去的,若是这么说来,的确都跟臣妾扯不开关系,陛下如今,是在怀疑臣妾吗?”

“皇后多虑了,”崔道昀道,“查案讲的是证据,一切都要看实证来说话,先自假定了结果,再找证据往这上面凑,非是查案的正途,这道理朕之前也给太子讲过。”

给太子讲过?无非是埋怨太子主审江南贪墨案时,对郭家并没有下死手罢了。郭元君心里冷笑,幽幽说道:“证据自然是有,那个宫女临死前不叫臣妾不叫芳华,偏偏叫了一声‘宁嫔’,就是最大的证据。”

“皇后所言,也有道理,”崔道昀看了眼芳华,又道,“只是芳华此次查办,一味捕风捉影,严刑拷打致死人命,不可不予以惩戒。降芳华为御侍,罚俸半年。”

御侍只是各宫的普通宫女,比采玉这些经常陪伴主子的侍女还要低一级,芳华也猜到此事皇帝是有杀鸡儆猴的意思,也不敢辩解,连忙福身谢恩,倒是郭元君脸上有些难看,正想再还口,崔道昀已经先开了口:“澄碧堂之事,后续就交给内侍省继续查办,势必要查个水落石出。皇后先回去歇着吧,等晚来宫宴时,朕再与你说话。”

郭元君出得福宁宫时,一张脸上毫无表情,刚一踏出宫门,折身便急急往东宫走,忍不住低声道:“好好好,既要这样,又何必做张做致!”

“娘娘,”芳华小声提醒道,“隔墙有耳。”

郭元君定定神,步子慢下来,脸上的神情也和缓了不少,许久才向芳华说道:“你放心,此事本宫一定给你一个说法。”

皇帝既然存心要跟她过不去,那就让他去查吧,等查到最后查出来崔恕与他心爱的人早就有了私情,看他如何收场!人证在她手里,倒是不用着急,眼下最要紧的,是尽快把镇国公从贪墨案中摘出来。

因着今日是中秋,各处衙门都给假休沐,秦丰益的案子便也没有再审,崔祁煦此时正跟太子妃一起合香,听说皇后突然来了,急急忙忙迎出去时,郭元君微微一笑,向太子妃道:“太子妃自便吧,本宫有事情与太子商议。”

太子妃只得退下,崔祁煦把郭元君迎进书房,郭元君在交椅上坐下,闲闲问道:“你外公的冤屈你可曾审清楚了?”

从那天崔道昀专程跟他说了那么一番话后,崔祁煦这几日比起先前已经谨慎多了,此时见母亲问起,便道:“尚需进一步查证核实,还要向镇国公府涉案人员追查赃款的下落。”

郭元君轻笑一声,道:“你外公是被人诬陷的,还有什么好查?等发落了秦丰益,就速速结案吧。”

崔祁煦为难地说道:“秦丰益那边连银钱交接的时间地点都说的一清二楚,交接银两的就是国公府的鲁总管,证物中还有鲁总管给秦丰益手书的收条,证据确凿,儿子不得不查。”

“证据确凿?那要看怎么说了。”郭元君意味深长地说道,“若是主事的人想要定罪,怎么都能定下来,若是主事的人不想定罪,就算把证据都摆在面前,也没有用。你应该也听说了,澄碧堂的事,桩桩件件指着背后主使是宁嫔,我已经把人证物证都给了你父皇,你父皇却责怪芳华办事不力,将她罚俸降职。”

查到宁嫔头上的事崔祁煦是知道的,如今听说芳华受罚,蹙眉问道:“莫非父皇有别的证据,能证实不是宁嫔?”

“你父皇心里,早就圈定了幕后主使呢。”郭元君幽幽说道。

崔祁煦迟疑着问道:“是谁?”

郭元君不说话,只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自己,崔祁煦忙道:“怎么会?是不是误会了?”

“没什么误会。”郭元君摇摇头,叹了口气,“你父皇是要敲山震虎,让所有人都知道,有他给六皇子撑腰呢。”

崔祁煦越听越糊涂,迟疑着问道:“这是何意?”

郭元君便道:“煦儿,当年你年纪还小,恐怕都不记得了,六皇子可是你父皇的心头肉,当年一直在福宁宫养着的,就连你都没有这种待遇。”

当年崔祁煦只有四五岁,确实都不怎么记得了,乍然听她说起,不免疑惑:“那又如何?”

“你忘了么,崔恕的外家,是英国公府。”郭元君道,“当年耸翠岭一战,英国公贪功冒进,全军覆没,你外公却因为扭转败局而名震天下,虽然明事理的人都知道英国公是咎由自取,但崔恕心里,未必这么想,只怕连你父皇,心里也未必这么想。”

崔祁煦吃了一惊,禁不住说道:“耸翠岭一事早有定论,父皇应该不至于如此吧?”

“那你说说看,你父皇为什么要送崔恕出宫?”郭元君反问道。

“六哥重病,神谕要送出宫外避灾,”崔祁煦眼看母亲一脸不以为然,自己便有些说不下去,迟疑着问道,“难道不是么?”

“这个理由也只好哄哄傻子罢了。”郭元君轻笑一声,“你父皇因为耸翠岭的事,疑心我要害崔恕,这才急急忙忙把人送出去养活,如今崔恕刚一回来,私情就被人撞破,你父皇越发疑心是我背后指使,越发要找出我的错处处置了,才能显出对崔恕格外器重。”

崔祁煦听得目瞪口呆,半晌才道:“怎么会?”

“怎么不会?”郭元君道,“难道你看不出来么,要不是英国公府出了事,东宫太子这个位置,呵。”

她不再说话,崔祁煦却越来越慌,前几天他就察觉到父亲与母亲之间有了龃龉,只是没想到,如今竟然扯到了自己身上,难道父亲真的更加看重崔恕?

他回想着那天崔道昀为着审问贪墨案而对他说的话,心里七上八下起来,父亲似乎对他有些不满,有些失望,是纯粹因为他差事没办好,还是因为父亲心里有更看重的人?

郭元君看他脸上阴晴不定,想了想又道:“以贪墨案涉及的金额,一旦确定,就是斩首抄家的大罪,如今只凭着秦丰益几句话,就要把罪责全都砸在你外公头上,你只想想,若是你外公入了罪,若是镇国公府不在了,你会如何?眼下这个位置,你还坐不坐得稳?若是镇国公府倒下,你也受了连累,对谁有好处?”

崔祁煦本能地说道:“六……”

“你父皇肯定没跟你说吧,秦丰益一案,就是你这个好六哥专程赶去江南办的。”郭元君冷笑着说道,“他们处心积虑,到底为了什么?煦儿,你好好想想!”

崔祁煦只觉得头脑中乱哄哄的一片,一时是崔道昀殷切的目光,一时是郭思贤这些年来对他的有求必应,一时又是郭元君方才的说话,许多年来形成的观念突然坍塌,崔祁煦只是怔怔的,半天也理不清个头绪。

郭元君站起身来,沉声道:“我要回去了,你再仔细想想,到底是你外公有罪,还是被人欲加之罪。”

刑部大牢中。

因为中秋休沐,秦丰益今日总算不必受审,而且还分到了一碗酒一块月饼,若在平时,秦丰益哪瞧得上这些东西?但在牢里关了几天,口中淡出鸟来,忙接过来一口饮干碗里的酒,用袖子抹抹嘴,正要吃月饼时,却突然听见有人“喂”地叫了他一声。

待抬起头来一看,周遭几个牢房里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没了人,一个蒙面汉子拖了一个男人在牢门外跟他对面站着,低声道:“你看看他是谁。”

汉子抬起那人的脑袋,秦丰益吃了一惊,这不是镇国公府当初跟他交接赃款的鲁总管吗?就见他眼珠瞪的大大的,一张脸涨成了紫红色,额上青筋暴跳,模样十分吓人,秦丰益哆哆嗦嗦地细看了一看,才发现鲁总管竟是被汉子掐住了脖子。

可鲁总管不是也关押在牢中,也是重要的人证吗?他们竟敢在刑部大牢里动证人!秦丰益脑中嗡地一响,立刻大叫起来:“来人啊,救命啊!”

汉子低低一笑,道:“秦丰益,你看好了,若是你管不住自己的嘴,他就是你的下场!”

汉子双手对拧,鲁总管连哼都来不及哼一声,顿时断了气,舌头吐得长长的,眼中嘴角都流着血,死不瞑目地瞪着秦丰益,秦丰益大叫一声,瞬间吓晕了过去。

等醒过来时,月饼还在手里,汉子和鲁总管的尸体已经不见了,周围牢房里的犯人一个不少,都在喝酒吃饼,刚才的一切就好像是个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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