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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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的薄唇抿紧了,她已经做了皇帝的女人,还要这么对他吗?

又像是怒,又像是在提醒自己,崔恕冷冷说道:“不知羞耻!”

却见她抬眸向他一笑,神色中没有一丝羞赧:“你便没有别的话可说吗?”

崔恕恍然想起,那个夜里,她到三省斋中诱惑他时,他也曾对她说过这两句话,原来不止是他记得,她也记得。

她这般模样,究竟是又怀了什么目的想要诱他答应,还是也曾对他动过一丝真心?

崔恕在复杂的情绪中幽幽说道:“别忘了你如今的身份。”

“我是什么身份?”糜芜慢慢站起身来,双手随意在衣角上擦了擦,向着他嫣然一笑,“崔恕,先前为什么不告诉我你的身份?”

“我看不出有什么理由要告诉你。”

酒意侵蚀了定力,崔恕移开目光不去看她,然而她的面容她的身形,只在脑海中徘徊不定,他几乎想要抛开两人如今不可逾越的鸿沟,重重地拥她入怀。

可这样不行。崔恕定定神,转身欲走。

却在此时,听见她低低地呼了一声:“呀!”

崔恕几乎是立刻便转回身来,却见她轻轻提起裙角,将一只穿了樱草色绣鞋的脚抬起来,低声道:“差点陷在泥里。”

白色的鞋帮上影影绰绰一点污迹,大约像他方才来时一样,是踩到了河边的湿泥地了。崔恕瞥了一眼,再次转身,身后一阵脚步响,糜芜拦在他身前,轻声道:“那天苏明苑看见你从我院里出去了。”

“人若是死了,看见什么也都没关系了。”崔恕淡淡说道。

那个女人就是皇后为他埋的一根钉子,早该消失了。

糜芜摇了摇头:“苏明苑进宫这么多天,该说的话也都说出去了,除非你能让她把说过的话都咽回去,否则杀与不杀,没什么区别。”

她不等他,便转身往幽篁馆的方向走去,极其自然地向他招呼道:“这里不方便,去前面说。”

崔恕看着她的背影,心中陡然生出一丝恨意,既是恨她,也是恨自己。恨她毫无真心只是算计,恨自己分明看得透彻,却总是遂了她的心愿。

他定定地看了片刻,断然回头,向竹桥的方向走去,却在此时,隔岸的小径上几点灯火闪出来,有人来了。

几乎是不假思索,崔恕瞬间返回,一把将糜芜扯进竹林的暗影之中。

衣角生风,带得竹叶摇晃不定,崔恕压低了声音:“有人来了。”

身边人红唇微翘,笑得可恶:“只要你不在跟前,我怕什么来人?”

崔恕沉了脸,起身欲走,衣角却被她扯住,她吐气如兰,向他耳语:“我还有话跟你说。”

那几点灯火越来越近,看看就要到竹桥边,崔恕四下一望,林中虽然黑暗,只要灯笼一照,行踪必定暴露无遗,须得寻一个更妥当的所在。

他隔着衣袖握了她的手腕,低声道:“走!”

虎口合围时,她纤细圆润的手腕瞬间便扣在掌中,久违的媚意瞬间便翻涌起来。

崔恕觉得步子突然就飘了,心念急转之中,一手已经推开幽篁馆的门扉,扯着她闪进房中。

只听耳边她低笑一声,似在鄙夷他的应对之策:“躲在这里,倒让我想起一个词,所谓瓮中捉……”

最后一个字她没有说出来,崔恕微哂,道:“如今你与我在一处,我若是,你又是什么?”

话一出口,却立刻松手将她推开,一张脸便沉了下来。总是喝多了酒的缘故,竟与她这般说起话来。

透过明瓦的窗扇,就见外面那几点灯火已经在竹桥之上,走在最前面的一个,却是汤升。

皇帝的人,不知是寻他,还是寻她?

糜芜早已匆匆将四周看了一遍,方圆数丈的朗阔房屋,左右用屏风隔断,中间设着一桌数椅,案上放着瑶琴,壁上挂着洞箫,竟连个可供藏身的地方都没有。

所以他一头扎进来,可不是瓮中捉鳖么?看他从前那样精明,一旦醉酒,竟糊涂至此。糜芜似笑非笑地瞧了崔恕,轻声问道:“眼下该怎么办?”

也许是她的笑容太美,也许是酒意作怪,崔恕竟顺着她的口气问道:“你想如何?”

“你想法子逃吧,我留下。”糜芜瞅着窗外面刚刚下了竹桥的汤升,口中说道,“只要你不在,我就是撞上他也没事。”

“逃?我此生从未逃过。”崔恕道。

“那你说怎么办?”糜芜横他一眼。

灯光已近在眼前,耳边传来小内监的声音:“桥底下的草坡被人踩过,像是男人的足迹,汤总管,是不是在附近细找找?”

糜芜下意识地低头去看,崔恕赭色的袍角底下,灰色丝鞋的白底子上,也沾着水迹,心念急转之间,糜芜迅速蹲身掏出帕子,匆匆将进屋时的脚印擦去,却在此时,灯笼的光映上窗棂,汤升踏上一步,伸手推门。

腰间一紧,崔恕伸臂揽住她,糜芜在匆忙间伸脚将最后两枚脚印擦掉,跟着身子一轻,早已被崔恕带着,跃上了房梁。

眼前倏地一亮,汤升举着灯笼向屋里照了照。

崔恕来不及多想,只搂紧怀中人,向粗大的梁柱上一趴,借着横梁的阴影,隐住了身形。

脚底下,汤升提着灯笼走进来,在屋里四处走了一遍,仔细查看。

糜芜身前紧紧贴着横梁,身后压着崔恕坚实的臂膀,异样的感觉徐徐袭来,糜芜定定神,从敞开的门里居高临下地望出去,就见几个小内监打着灯笼四下分散开寻人,竹林中照的通明,也幸亏方才及时躲上来,否则定然要被撞见。

竹桥上又一阵响,一个宫女匆匆走来,道:“汤总管,皇后娘娘吩咐奴婢给您传个话,让您务必尽快找到六皇子,以免六皇子醉后不便,不是耍处。”

久未打扫过的横梁上积着厚厚的灰尘,崔恕蹙了眉,敏锐的嗅觉却从灰尘气味中分辨出了糜芜幽细的体香,脚下是近在咫尺的危险,怀中是日夜肖想的女人,崔恕心中烦乱之极,却在此时,瞥见她乌溜溜的黑眼珠向他一转,跟着撇了撇嘴。

是了,她是笑他酒量不佳,平白给了皇后一个到处找他的理由。崔恕移开目光看着底下,就见汤升提了灯笼,向屏风处走过去,一处处耐心查看着。

她的香气渐渐压倒灰尘气味,顽固地向他鼻子里钻,崔恕有意挪开些,却又担心她失足滑下,只能努力控制着心神,一动不动地伏低了身子。起初还见她时不时瞥他一眼,后面她也不再看他,只是低着头,神色恍惚。

她在想什么?莫非又在盘算该如何对付他?这次她想要的,又是什么?

可此时糜芜的心中,却是与他一样烦乱。他身上强烈的男子气息,混杂着郁勃的酒气,无孔不入地包围着她,让她不停地想起与他的几番纠缠,唇上渐渐地热了起来。

糜芜恍惚意识到,其实今晚并不是必须要来见他,这些话,原可以让谢临告诉他,甚至也可以不向说他什么,只要她不动他不动,皇后备下再多后招,也都只是徒劳。

可她竟还是千方百计来见她,也许她生来便喜欢冒险,哪怕这些日子以来前所未有的安逸生活让她放松了不少,然而在嗅到危险的一刹那,她还是动了。

也许就是因为从崔恕身上嗅到了同样危险的气息,所以她才几次三番,与他纠缠不休。

汤升早已查看过一遍,迈步向门口走去,问道:“找到不曾?”

“没有人。”小内监三三两两答道。

汤升走出门外,道:“往披香亭那边再去看看。”

大门关上,灯光消失,脚步声渐渐走远,四周恢复了寂静。

腰间又是一紧,崔恕揽起她跃下横梁,脚尖触到地面的一刹那,崔恕松开了她。

酒香忽地淡下去,糜芜在无法言说的复杂情绪中快步向门口走去,低声道:“到外面说吧。”

“就在此处说。”崔恕向椅上坐了,淡淡说道。

糜芜怔了一下,跟着领会了他的意思,此处刚刚从头到尾找过一遍,应该不会再折返回来,因而最是安全。

她便在另一把椅子上坐下,道:“我方才意识到,不该来见你的,若是我们一直不动,皇后自然无法下手。我该走了,以后也不会再来找你。”

腕上一紧,已经被他攥住,就听他冷冷说道:“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你把我当成了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糜芜:当成了什么?你就是我的小玩偶,哇咔咔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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