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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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明是个局中局,他不信她丝毫不知情。

崔道昀抬手抚上糜芜的头发,低声问道:“你跟他,一起做的局?”

70.2

崔道昀说完,定睛看着糜芜。明知道此事与她脱不开关系,但在心里,总是还抱了一点微弱的希望,也许是他多心了呢?也许她她完完整整,只是属于他一个人呢?

然而她嗤地一笑,抓了他的衣袖摇了摇,道:“陛下怎么看出来的?”

承认了?崔道昀心中一阵失望,便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然而她并没有丝毫的惧意,只是笑盈盈地仰起脸来看他,轻快地说道:“我在路上碰见一个太监,说要带我去秋芳台,结果却一路引着往河边去,我又不是傻子,秋芳台的路我早问过王福良了,才不是往河边去呢!”

崔道昀不觉便皱了眉头,这与他设想中不太一样。

“等到了河边,虽然黑灯瞎火的,可我瞧见崔恕,哦,现在应该叫六皇子了,瞧见六皇子在那里,我就知道不对。”糜芜笑道,“跟着就听见有许多人往这边来,我猜着应该是把我跟六皇子凑到一起,然而跟澄碧堂那次一样,让人来抓奸呢!”

“后来呢?”崔道昀问道。

“后来我一把扯住那个太监,又让拾翠去叫醒六皇子,等六皇子醒了,我把那个贼太监交给他,赶紧带着拾翠从渡水桥过河,去秋芳台买东西了。陛下,后面是谁去了?”

崔道昀看着她,问道:“那个太监长得什么模样?”

“白脸的高个子,不说话时也是笑,看上去挺和气的。”糜芜撇撇嘴,“谁知道竟是个贼太监!”

是刘玉的相貌。刘玉已经死了,死无对证,她很会挑证人。崔道昀淡淡说道:“你在说谎。”

她是在说谎,真真假假搀着的那种的谎话,除非是在场的人才能发现真相,皇帝并不在场,他在诈她呢。糜芜神色坦然,歪了头一脸无辜:“没有呀!”

“朕刚才问的是,是不是你跟他做的局,”崔道昀心里说不出来的失望,“你怎么知道朕说的是六皇子?你说你走了,又怎么能知道六皇子设了局?”

原来如此。幸亏她提前就想到了这一点。糜芜抿嘴一笑,带着几分得意说道:“陛下,您还不知道六皇子在江家时都做过什么吧?”

“他做过什么?”崔道昀问道。

“我才回到江家,就有许多人跟我说,招惹谁也不要招惹六皇子。”糜芜蹲得有点累了,试探着拖过边上的一个小脚凳,见皇帝并没有制止的意思,于是一歪身靠着他坐下了,笑吟吟说道,“六皇子才去的时候,我家的人都以为他是老侯爷在外面的孩子,我家太太心眼小,气不过就带人上门去闹,结果被六皇子收拾得好几个月都下不了床,从此我家里再没人敢惹他。”

她笑得一双凤眸都弯了起来:“上回在澄碧堂,就有人那样算计他,同样的手段使出来两回,别说是六皇子那种性子,就算是木头人也要还手吧?所以陛下一问,我就知道肯定说的是六皇子,他肯定想法子还回去。陛下,后面到底怎么弄的?”

她说的严丝合缝,可事实,真是如此么?崔道昀看着她明亮的眸子,却看不透她心里的想法,于是摇摇头道:“后面也没什么。”

想了想又问道:“在江家时,你们很熟?”

“不算很熟吧。”糜芜想了想,道,“但六皇子帮过我一次,我被内廷局退了名字后,我家太太生气要打我,六皇子打发人叫我过去说话,太太最是怕他,所以后面也没敢再打我。”

以崔恕的性情,会这么乐于助人么?崔道昀那点疑心忽而消下去,忽而又膨胀起来,问道:“六皇子为什么要帮你?”

“我哥哥求的他。”糜芜道,“哥哥孝顺,不敢违拗太太,又不想看我受罪,所以求了六皇子出面。”

真话假话掺着来,似是而非,最难辨认。江绍肯定会替她圆谎,而她也决定了以后不会再见崔恕,只要今天在皇帝面前圆了过去的事,从此他们老死不相往来,也算给皇帝一个交代。

崔道昀打量着她,思忖着她这些话有几分可信,最后淡淡说道:“想不到六皇子竟是这么热心的人。”

看样子,皇帝还在疑心。糜芜想了想,道:“陛下,你猜我之前看见谁了?”

崔道昀不知道她为何突然说起这个,只问道:“谁?”

“我家太太的表侄女苏明苑,她现在是皇后的宫女呢,”糜芜道,“前天皇后一早过来送早膳时,拾翠从窗户里看见了,吓了一跳,后面皇后又打发苏明苑过来给陛下送东西,我也看见了。陛下,从那时候起,我就一直防备着。”

皇后居然在这时候弄江家的人进来,只可能是为了证明她与崔恕的私情,怪道她早有了戒备。崔道昀不动声色地问道:“你跟那个苏明苑,你们平时怎么样?”

“我跟她是死对头。”糜芜笑嘻嘻地说道,“她瞧不上我,我也瞧不上她。不过陛下,她呀,眼光好得很,瞧上了六皇子呢。”

所以,是说那个苏明苑爱而不得,因此生恨,甘心做皇后的卒子?崔道昀淡淡说道:“没想到六皇子如此招人喜欢。”

“之前我家太太想把苏明苑许给我哥哥,苏明苑哭闹了好些时候,怎么都不肯答应,死活要嫁六皇子。”糜芜压低了声音,神色中带了调侃,“陛下说的对极了,六皇子很是招她喜欢呢。”

现在想来,苏明苑虽然脑子有点不太灵光,虽然总是哭哭啼啼又自命不凡,惹人讨厌得很,但好歹眼光不错,居然在那时候就瞧上了崔恕。

崔道昀却道:“这个苏明苑之所以跟你成了死对头,是因为六皇子?”

糜芜点点头,笑道:“大概是吧,那天六皇子前脚叫我过去,后脚她就跟过去哭闹了一场,从此见了我更是跟乌眼鸡一样。”

所以就连那唯一一次的见面,也是她前脚刚去,后脚就被人打断了?她把自己摘得越清楚,崔道昀那点疑心反而越重,又问道:“这些事情,为何你之前不跟朕说?”

“又不是什么大事,我那时候也不知道我家那个崔公子就是六皇子,等后面知道了,又赶上澄碧堂的事,我有些怕陛下误会,所以没敢多说。”糜芜微微嘟了嘴,探身过来重新扯住皇帝的衣袖,眼巴巴地看他,“陛下,是我错了,以后有事我一定先跟陛下说,陛下相信我好不好?”

她的眸子湿漉漉的,像温顺乖巧的猫狗,只是依恋着他。疑心虽然不减,崔道昀的心肠却软了下去,他既不想给她名分,总要多宠着点她吧?也算是给她的补偿。

崔道昀抚了抚糜芜的头发,低声道:“好,朕相信你。”

他拿开手,无端便叹了口气,道:“不管是真是假,此事到此为止,以后若你发现什么不对,先来告诉朕。”

既然可以连她的身世都不查,她的那些过往,也都算了吧,只要她以后只在他身边,只陪着他就好。

糜芜点点头,轻声道:“我都听陛下的。”

恰在此时,汤升的声音在外面响了起来:“陛下,六皇子求见。”

“让他进来。”崔道昀看了眼蘼芜,犹豫了一下才道,“你退下吧。”

崔恕进来时,正与糜芜擦肩而过。那个小脚凳依旧摆在崔道昀身边,崔恕知道她方才大约就是坐在那里,仰起脸来轻言细语地跟皇帝说话,她的另一张面目,乖巧可爱的那些,全都留给了皇帝。

崔恕慢慢走近,深深一躬,道:“儿臣特来向父皇请罪。”

“平身吧。”崔道昀淡淡说道,“你何罪之有?”

“刘玉意图诬陷儿臣,儿臣便没留他的性命。”崔道沉声道,“此时尸体应该已经被发现了。”

“刘玉如何诬陷你的?”崔道昀问道。

“儿臣中酒之后,在河边睡着,刘玉故意哄骗江糜芜过来,意图让父皇看见我与江氏在一处,好趁机诬陷儿臣与她有私情。”崔恕道,“如此丑闻,不宜张扬,所以儿臣杀了刘玉。”

所有的说法都对上了,要么是他们串通好了,要么就是,他们说的是实话。崔道昀希望是后一种。

他看着崔恕,又问道:“你既然已经看破,为什么还要让人扮成江氏的模样来哄朕?”

崔恕抬了眉,眸光沉沉:“防不胜防,儿臣已不想再防,只想给背后之人一个警告。”

今日所有人都看着,背后之人脸面扫地,然而她会收手吗?崔道昀觉得不会。皇后一生顺遂,只会扫开一切挡路之人,并不会反省自身。

他淡淡说道:“为何不先来告知朕?”

“时间太紧,来不及禀报父皇。”崔恕道。

“是么?”崔道昀淡淡一笑,“来不及禀报朕,却有时间去找个打扮得一模一样的宫女。”

崔恕坦然说道:“儿臣出清辉阁时,已经察觉到身后有人跟踪,所以早有防备。”

所以,一个是费心设局,一个是将计就计,他这个做皇帝的,被他们带进局中,如傀儡般任人操纵。

崔道昀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妻子儿子,原本该是最亲近的人,如今却如同盘中棋子,彼此防备攻杀。他道:“你既已知道幕后之人是谁,下一步准备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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