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不梦万相人(一)(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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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日之后,李如期有很长一段时间没再来国师府。

他一如既往的日日受人拥奉着,傲然恣意,意气风发,如同一道惹眼的光芒,每日来登门造访、邀约宴请的人数不胜数,身边总是围着这样或那样的一群人。

他看起来很忙,忙得没有时间去搭理顾玦。

连身为旁观者的温玹也看不出,他对那晚的事究竟是介怀,还是根本就无所谓发未发生。

直到某日夜里,李如期在酒楼下辞别了几名贵胄子弟,回到凌江君府。

彼时更深露重,深秋的风吹得很凉。他原本已经累了,但想了想,又鬼使神差的换了条路去了书房。

桌案上点了一盏昏黄的烛灯,他坐在圈椅上,披了件宽厚的暗色外袍,静静向后靠着,仰着头闭目养神,又像在想事情。

修匀的指尖有些烦躁的在花梨木扶手上一下下点着,他眉间渐渐积起烦郁,皱出了一道很深的沟壑,这样过去了半晌,他口中忽然“啧”了一声,不耐的睁开眼,看向周围。

他像是想从四周找到出一样宣泄口,但没有找到。最终拉开了花梨木立柜最底下的抽屉,里面是先前与行军有关的一些记录册本,很厚重,拿起来后下面压着几叠信纸。

那是三年之中,从王城寄往边关的所有信笺,有的来自君上,有的来自同僚,有的来自凌江君府……

李如期坐回椅子上,指尖在面前的一排信笺上划过,犹豫了片刻,最后将属于国师府的那叠拿了起来。

暖黄烛光的映照下,他的神情略显燥郁,一张张信纸在灯下铺展开来。

国师府寄来的信纸始终是城中最贵最好的那家,笔墨也统统用得讲究。上面的字迹清晰干净,整齐又不失清雅,全都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顾玦给他寄去的信,都是亲手书写的,从来不曾叫旁人代笔。但上面的内容多半单调,大部分都是一本正经的卜卦之言,偶尔会在末尾附上一两句旁的。

——此战易守难攻,硬以击敌则多生变数,多加谨慎。

——三日之内,北境大雪,敌或从西南而来。天寒,切记加衣。

——时来运转,任君东西,慎防物极必反,且居安而思危。

……

李如期一张张的看过去,信中的内容大抵如此,终于在翻倒某一页的时候,他手上蓦地顿住了。

那是一张与其他完全不同的信,上面没有任何谶语,只是单纯的几句闲言。

李如期还记得那是唯一一次,他在边关军营百忙之中偶然翻起了国师府过往的那些信纸,发觉顾玦这人平时就少言寡语,写信更是无聊极了。于是一时兴起,便亲手给他写了一封。

具体写了什么,李如期自己早已不记得了,只是顾玦在回信中这样写道:

今年寒潮来之甚早,几日前夜半时分惊醒,竟觉院中梅色已现数枝,虽只含抱枝头,但心中顿宽。

昨日下朝归府,途中兴起,曾往奇珍阁一观,见一南海瑞紫青和玉,甚喜,然吝于钱囊,驻足许久,恐店主驱之,遂返。今日思来念去,犹觉不舍,再往奇珍阁,却知此物已易人手,遗憾而归,至落笔此笺前,已叹多时矣。

近日朝中太平,国盛安康,国师府闲而无事。如问趣事,细思良久,只此二三罢。

……

李如期愣愣看着信上的内容,分明不是很长,却看了许久。

——他不记得自己何时收到过这样一封信了。

他先前看过吗?

或许看过,只是他忘了。

回了信吗?

或许……

不,似乎没有,他太忙了,没有那么多时间写信。

况且以他对顾玦的了解……若是他回了,那么顾玦与他闲聊的信也不会只有这一封。

李如期缓缓将那信纸放下了,目光扫过面前一封封铺开的书信,仍是觉得心头烦躁。

窗户半敞着,夜风吹进来将纸角吹得轻微卷动,烛火忽明忽暗。

他手肘撑着桌案揉了揉眉心,薄唇紧抿着,低垂的眸中有些出神。良久,又不知想到了什么,耳根不知不觉的略略红了。

待反应过来,他顿时一恼,狠掐了下山根,随即腾然起身!

宽袖一掠带起阵风,倏地将火烛灭了。

满桌信纸被哗哗掀起,在窗外淡凉月色的映照下,接二连三飘落在地。

屋内黑寂无声,将那张神情难辨的脸,彻底笼在了阴影里。

……

第二日一早,李如期派人查到了那块南海瑞紫青和玉的下落,幸好物主一直珍藏着不曾打磨,他便出高价给买了下来。

但买完以后,他又觉得犹豫了。正巧午时的时候,某个与他关系不错的贵胄子弟想要单独请他吃饭,他想了想,便一口应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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