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第 69 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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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青小心翼翼道:“娘娘,也许王上就在里面,只有您能进去……”

是啊,戚慎杀红了眼,他走火入魔,连同身边的宫人都杀光了,他到底受了什么刺激?

景辛跨过尸体走进殿中,她为他心疼,也为这些无辜宫人痛

惜。

这一刻才忽然明白她的任务根本不曾完成,戚慎还没有被洗白,他还是那个嗜血的暴君,不过只是暂时被压制了杀孽。

殿内不曾点灯,黑暗吞噬了她,她好似在这瞬间明白一切都在变化,这王权下有无数孤魂野鬼,掀起狂啸暗涌,终于在此刻汹涌袭来。她隐隐不安,好像一切早已脱离了她的认知,原书剧情又算什么,如今的一切都已不在她的掌控,再也不是她知晓的剧情。

她喊着戚慎的名字,黑暗里看不见一切,忽然被脚下的软物绊倒。

手掌摸到一具身体,她不知道是不是戚慎,摸到五官时掌心里被灌满粘液,滚烫的,带着浓烈血腥,是她挤压到腹腔时喷薄的。

她吓得惊恐尖叫,终于听到戚慎的声音。

“景辛。”

这一声暗哑无助,颓懦薄弱,没有一丝帝王之威。

“戚慎!”景辛顺着声源寻觅,瞧见一点低矮的光亮。

她蹲下身往前,额头撞到了桌案,花瓶砰一声摔碎在地。她慌乱掀起桌布,终于望见那抹光亮,也透过光亮望见依稀的轮廓。

扑上前,她抱住的是结实的身体,带着心跳,有他的龙涎香与呼吸。

终于落下一口气,她却瞬间涌出眼泪,为他心疼,为这枉死的宫人痛惜。

“你受伤了吗?”景辛想问许多,但最终还是问出这句话,她怕再触碰戚慎嗜血的那根弦。

“容嘉受伤了。”

景辛一怔,下意识就想去回宫去看孩子,理智压制了这冲动,她强抑着急迫,控制自己平静问起甜宝伤在哪里。

等待她的是许久的沉默,偏殿安静得连一缕风声都听不到。

他说:“伤在这一生。”

“他一辈子都将背负灾星之名?不啊,寡人已尝过那些苦痛,他是天子的儿子,是未来的国君,他不会再尝到这些苦痛,寡人已经为他扛下了。”他握紧她手腕,急切说,“寡人为他扛下了,寡人杀了造谣之人,不会再有人敢伤寡人的孩儿半分!”

景辛听到一声低哮。

“不会再有人敢伤我半分!”

眼泪溃堤倾涌,她额头触碰到桌案,戚慎这是躲在桌子下面。

她抱紧了他身体,这是他的安全领域吗?墙壁上有一个洞口,只

有甜宝的小拳头大小,光就是从这里漏入的,而从这里也能望见庭院,望见宫墙四方的夜空。

这是不是戚慎童年时候被虐待后的安全领域?他幼年时到底受过多少虐待?!

“没有人再敢伤害你,我也决不允许有人伤害我的孩儿与你。”景辛放柔声音,温软说,“我们回宫去看孩子好不好?”

“外有恶人。”

“恶人已经不在了,你刚刚都教训了他们。”

戚慎呼吸一促,怔了许久:“是,寡人砍了造谣之人的脑袋,他们该死,他们不认罪!”

“我知道,我们先回宫好不好,去看甜宝。”

她听见戚慎终于渐渐平稳的呼吸,他似是终于恢复如常,但握紧了她手腕。

“稚子何辜。容嘉刚刚出生,什么都不懂,要给一个婴儿冠灾星之名,不该是一群大人可笑,不该是大人的罪孽?”

“是啊,我们的孩儿没有错,所以我们回宫去帮孩儿找出背后的真凶好不好?”

戚慎轻轻点了下头。

景辛看不见,但感应到了,拉起他手掌准备爬出桌底。

他忽然拽住了她:“看见月亮了么?”

景辛停下,重新埋入他胸膛,透过这个狭小的洞口望向外头。

一团乌云遮挡着月亮,只依稀被月光晕染,泛着微白。

她温柔回答:“我看见了,在云朵里藏着。”

“我也看见了,有时候是圆月,有时候是弯月,有时候连微光都不曾有,还有些时候风雨会透进来,但是盖上地毯就不冷了。”他轻笑一声,嗓音却无比消沉。

景辛眼泪汹涌,紧紧搂住戚慎。

他怕她担心,反复回答:“不冷的,真的不冷,地毯也很暖和。”

景辛温声哄他从桌底出来,牵着他的手跨出殿门。

外头只候着留青与成福,两人跪在檐下,庭院中的尸体也不敢马上清理。

廊下宫灯摇曳,景辛望见戚慎面颊与眉骨上的鲜血,难以想象刚才他嗜杀时的残暴。

她想说些道理,却又无法谴责,也哑然失声。

戚慎瞧见了她衣襟上的鲜血,眸色阴沉:“为何有血,你受伤了?”

“不是,是宫人的血。”

“宫人?”戚慎诧异望着她,顺着她的视线回过头,望见了檐下横躺的

宫人尸体。他极震惊,似乎没有料到宫人之死,回眸望着她眼眸,在她流泪的眼中终于明白这些都是他杀的。

可他杀的都是迷信方术的老顽固,他们出口恶毒,诅咒一个小婴儿,他挥剑封喉,也要其中拒不认罪的几个道士来宁翊宫作法驱走他们口中的祸孽。因为道士说一切都是他带给孩子的,而一切国难也都是孩子带给子民的。他冷笑不屑,想亲眼看人作法,因为他戚慎不信这世间还有法术。

他要亲耳听这些人认错求饶,要亲手为孩子杀了这些恶人。可他没有想杀宫人,他没有。

目光穿透景辛头顶,他望见门槛上的尸体,是他御前的宫女。

他紧握了拳头,羞愤,愧疚,暴怒。可是他不敢说出这些情绪,他怕她不信,这世间所有人的命都是天子的,他予夺生杀,即便是错杀任何人都没有过错,所以谁会相信他心里愧疚,他愧对无辜。

他答应过她不再乱开杀戒,他还是失信了。轻启薄唇,他终究还是没有吐出一个字。

项焉领着虎贲安静入内,清走所有尸体,但满地被染成猩红,那样刺眼。

夜空云层移开,竟露出一轮弯月。

她轮廓在月色下姣美温柔,他却觉得这世间所有唯有她是他此刻不堪拥有的。

景辛拉住了他的手:“我们回去洗洗,好吗?”

他没有资格回答。

她说:“洗干净了,我们去陪孩子。”

他抽回手,转身欲跨入殿——他想再在桌底待一会儿,也许他只属于那个狭小而不起眼的角落。

她来拉他的手,昂着脸,温柔凝望他:“我们振作起来,查清楚是谁在陷害孩儿,甜宝有个好父王,他父王会保护他的。”

他暗哑颔首:“我会护他。”

“那我们回去吧。”

他大掌被她小手牵住,一步步踏过这满地鲜血。

她温柔聪颖,知道他此刻无法愉悦,心沉如石。偏头凝望他,带着幽兰香的手帕擦掉他脸颊的血。

“戚慎,你没有错,错的是你的父王母后,是搬弄是非之人。你能辨善恶,又爱护天下的孩童,你会慢慢脱变成一个明君,我相信你啊。”

他没有把握,他自己都不信自己可以成为一代明君,他连控制那股杀意都做不到。

这是他的王宫,他的家,他在这沉乱的情绪里却屡次迷路走错甬道。

她终于停下,五指与他紧扣,昂起脸看他:“可以跟我做一个游戏吗?”

他如被她牵制的木偶,点头。

“听说闭上眼睛是不能微笑的,王上试试?”

戚慎闭上了眼,却扬起了唇角。

他在一瞬间醒悟,懂得了她的用意。

再睁眼时,他望见姣美温柔的她,与她眼中一轮月。

他发誓,这一生,他要把她珍藏在心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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