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1 / 1)
又是一夜加班后,接连三天两夜不得好眠,纵是一向注意身体的傅居言也撑不住了,边幅凌乱倒头便睡下了,再次清醒时却是被一阵尖锐的吵闹声和鼻间散发的阵阵臭气弄醒的。
且不说那让人难以描述的污臭味,单单是那尖锐的女声就让他颦起了眉。
四肢酸软,似梦非醒间,傅居言只听那尖锐的女声嚷道:“……那个躲懒偷闲的懒货!就知道吃闲饭,……什么?!给那个不知死活的东西吃?大嫂你脑子进水啦,把这么好的白面馒头给他吃?还不知道能不能活的过今日呢,也不怕瞎了这白花花的银子!”
接着是锅碗撞击的声音,伴随着女声不间断的骂骂咧咧,“恁多银子买回来个要死要活的东西,累的我们又是花钱请医又是买药煎熬,怎么不一头撞死了干净,省得祸害我们葛家!……二哥也是个软性的,要我说,当初买回来就该灌两副药再饿上几天,我看他还有没有力气寻死寻活!”
傅居言被吵得阵阵头疼,艰难地睁开眼,想要叫人闭嘴,这一睁眼就愣住了,昏黄杂乱的茅草屋,破破烂烂的一张木桌,一把椅子,零星几个矮凳,阴暗的光线让这一切看上去都透着诡异的气氛,他硬撑着坐起来,再看看身上的棉被,大红的颜色,烂俗的样式,布料上面那大大的“囍”字格外刺人眼目。
扶着昏沉的脑袋,他头痛地想,这是怎么回事?随即一阵更为剧烈的头痛袭来,脑海中零碎的片段一股脑涌了进来。
杨巧容被妯娌刘秀英一通不依不挠的胡搅蛮缠,只好歇了给二弟媳拿些吃食的心思,二弟又去山上两天没回来,这家里又是这个样子,她愁眉苦脸地进屋,发现屋里的人醒了,顿时大喜,“言哥儿,你醒了?快躺下,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傅居言已经从刚刚原主的记忆中了解了一切,不由暗叹一声,狠狠吐了口浊气,看向床边这个将近而立的妇女,舔了舔干燥的唇,“没事,……有水吗?”
杨巧容先是愣了一下,瞄一眼傅居言,见他脸色平静,不再像前两天一样一醒来就寻死寻活,以为是他想
通了,顿时喜不自禁,“哦,有,有的。你等着,我去给你端来。”
“那个,我想洗个澡,顺便帮我烧点水吧。”
杨巧容忙高兴地应下出了屋。
傅居言面无表情地躺下,实在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
没想到他一觉醒来就穿越了,还穿到个有夫有娃的穷苦农家子身上,有夫!有娃!穷!种地的!这要是看小说,简直是处处戳他雷点,如今换成了真实上演,他只觉得头更疼了。
从原主的记忆中得知,这句身体是被远亲叔父一家卖到这里的。原主一家因为家乡被战乱波及,不远万里来投奔远房亲戚,原主的父母却在逃难途中不幸感染瘟疫而死。原主独身一人幸运地找到了要投奔的叔父家,却没想到是刚离虎口又入狼窝,叔父家虽碍于脸面收留原主,这两年来却对他非打即骂随意役使,等得知不远处半山村的葛家二子要娶妻时,更是五两银子就把人卖给了葛家。
没错,这个世界上男人、女人、哥儿三种人并存,哥儿既可以娶妻也可以嫁人,只不过论体格比不上男人强壮,论生育比不上女人能生,所以哥儿的地位非常低下,至少在农家眼里是这样。
很好,傅居言默默咬牙,又多了一个让他痛恨的雷点。
如果单单是这样也算是原主的幸事,原主显然也是这么想的,脱离了压榨逼迫他的叔父一家,嫁给一个据说是打猎好手的男人,虽然这个男人有一个孩子,但这就更不是问题了,哥儿本身生育困难,男方有一个孩子至少他不用担心家婆的刁难,这日子不怕比在叔父家难过。
但不幸的是,这家的家母也是个刻薄吝啬的,比之叔父一家有过之而不及。来到了葛家原主才知道,原来这葛家老大老二不是葛家母葛赵氏(古代女子出嫁后,入了宗祠的,都会冠上夫家的姓氏,为了区分,一般没有皓命等衔的妇人都会在夫姓后加上自己的姓氏,比如刘秀英也被称为葛刘氏,其他大抵以此类推。)亲生的,而是葛老爹的前妻葛王氏生下的。
葛家老大老二的生母在生了老二葛正修后没两年就去世了,一年后两人的爹就娶了同村的葛赵氏,葛赵氏一进家门就苛待两个孩子,亲
爹也不管,好不容易等到两个孩子磕磕绊绊的长大,老大娶了媳妇生了两个孩子,有了自己的小家庭,老二也靠着一身体力能养活自己了,日子不算那么难过了,老大却在五年前落水死了。
之后老二就去服了兵役,葛赵氏没了两人撒气使唤,就越发嫌弃老大的妻子葛杨氏和其膝下的两个孩子,认为三人是她的拖累。等老二服完兵役回来伤了容貌还带回来一个非亲非故的拖油瓶之后,葛赵氏就更是闹翻了天,要不是看在老二身强体壮,下地干活、上山打猎都有些本事,这老太是绝不能忍着老二带回来的孩子的。就这样,那也是整天看两家人不顺眼。
葛老太膝下有两男一女还有一个哥儿,长子葛正田,在各家各兄妹中排名老三,娶妻葛刘氏刘秀英,生有一子。下面唯一的女儿已经出嫁,剩下的次子葛正林和哥儿葛正书都未娶亲。这样算来,葛赵氏嫡亲孙辈只有一个刘秀英所出的男孩,家里成天跑着三个丈夫前任葛王氏的嫡亲孙辈,也怪不得葛老太恨得牙痒。
这样眼里容不得人的家婆,原主嫁过来的日子可想而知,又是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哥儿,平日里受尽了葛老太的各种刁难欺侮。
葛老太以哥儿难以生育为借口,处处苛待原主。原主看不清葛老太的想法,还真以为是自己没有本事,性情更加阴沉寡言,为人不喜。傅居言却看得清楚,这葛老太吝啬那点娶妻置办各类物事的银两不说,就是冲着葛正修是他继子这件事上,就不可能给继子找个女人过来生娃给她添堵。而且,据说就连给原主叔父一家卖他所得的五两银子,似乎都是葛正修自己掏的。葛老太在这桩婚事里头,也就摆了张嘴张罗两下罢了。
至于原主为什么撞墙自杀,还不是因为这老婆子口无遮拦。她的儿子葛正林的议亲对象看不上葛家前来退亲,走的时候跟原主说了几句话,恰巧被她看见,就当着一村子人的面说原主勾引老四的议亲对象,不知检点,合该浸猪笼沉河。
原主性子懦弱不经事,被家婆这样指着鼻子骂,激愤之下便撞墙自杀了。所幸被人救了回来,可惜救回来的已经是来自异世的傅居言了。
傅居言又是暗叹一声,对原主是既深表同情又恨铁不成钢,原主一个哥儿,本身就不像男女之间那样恪守男女大防,对于葛赵氏的责难本就可以一笔带过,他却想不开,竟是因此而撞了墙。
只是既然现在是他占着这具身体,就断不能再叫这老婆子欺负了去,傅居言躺在床上暗想。
他再次打量这间屋子,不禁对葛老太的吝啬感到惊奇,这里乡下住的房子类似于简单的四合院,一般是三间正房、东西厢房各三间,南面大门方向两间房多用来堆杂物。也有人口简单的,在此基础上减少房间数目。葛家人三代同堂,算下来人口其实不多,这房子也不算小了,房间也不少,偏偏拿不出一间像样点的屋子来给继子住。
这个时候的傅居言还不知道,茅草屋也是他那个所谓的夫君自己动手建造的,否则又不知该如何感慨了。这茅草屋紧邻着茅房,此时又是夏日,风一吹,屋里全是某种让人不忍回味的味道。傅居言冷冷地想道,茅草屋配茅房,简直绝配啊。——等他身体好些了,怎么也得想办法换房间不可。
没一会儿杨巧容就端了碗粥进来,后面跟着个小豆丁,拎着一壶茶水摇摇晃晃地走进来,乖觉的将水倒进桌上的碗里,晾上。
杨巧容一看傅居言又躺下了,连忙问道:“言哥儿还是身体不舒服吗?那也先吃点东西吧,都两天没吃多少东西了,喝碗粥垫垫肚子,傍晚等大家回来了再吃饭。水我烧上了,一会儿你能起来就去用,要还觉得不好,就先躺着。”说着将手中的粥递了过去。
傅居言起身手脚发软地接过,道:“没事,我好多了。”
杨巧容叹口气,轻声说道:“言哥儿你也别怪嫂子多嘴,娘一直都是那个样子,前些天又为了四弟的事心虑上火,确实是说话不好听了些,你也别放在心上,总归是做人儿媳的,有些话,……听听就是了。”
傅居言不自在地笑了笑,知道这位是个好的,但和他一个男人说,总归是觉得别扭,他端着碗应下,“您说的我都懂,我想明白了,为了这事闹一遭差点丢了性命确实不值得,我行端立正,无愧于心,她再怎么说,和我也没关系。”
他没有注意到,进来就乖乖坐在桌前的男孩子偷偷看了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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