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雨欲来(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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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前老太太身子还算硬朗,每年都是入了冬方才将屋里的炭烧起来,今年方才入秋便开始喊冷。

这可不是好征兆。

这日沈父一下朝,听那候在门口的小厮说起这事,常服都没来得及换,连乌纱帽都没顾得上摘,便急匆匆赶往寿安堂。

待沈父小跑着进了寿安堂的时候,沈修远夫妇、沈元锦姐妹并柳偏房五人正围在老太太身边,正热热闹闹地说着话。

但老太太瞧着精神头不大好,半躺在榻上,身上盖着当年她娘家塞进嫁妆一并送来的皮子。那是一件完整的皮子,最是难得,沈家现在除了老太太身上这件,便只有大娘子留下来的嫁妆里有这样的物件了。

“老太太您瞧,大少奶奶这都七八个月了,再过几个月,定然给您生个重孙子,好叫您高兴高兴。”柳偏房在一旁说着,看了甄海云一眼,眼中不免带了几分羡慕,话毕又有些落寞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这一来就说是重孙子,若到时候生的是个女娃娃,不管老太太高不高兴,柳偏房都能怪甄海云怎么生的是个姑娘。

沈父进屋来,一听到这话,眉头一皱,只觉柳偏房这话哪里不对劲。

甄海云脸上的笑容一僵,与一旁的沈修远对视一眼。

沈修远看着甄海云,握住她的手捏了捏她的掌心,示意她安心。

“丫头也好,我老婆子就喜欢女娃娃。”老太太有些昏昏欲睡的,听见柳偏房这话,朝甄海云伸出手去,握住她的手,笑呵呵地说。

这回轮到柳偏房的笑容一僵,刚想开口说句什么话弥补一下,却是被沈修远抢了先。

“是,孙儿与祖母一样,就喜欢丫头。”沈修远自是不会跟柳偏房计较,但心底不高兴是肯定的。

沈父在门口看了一会,走上前来,给老太太行了个礼,问了安,又急着问:“儿子一下朝就听说母亲身子不爽,不知到底是哪里不舒服,可要请个郎中来瞧瞧?”

“不碍事,不过是觉得天儿冷罢了,你们一个个的……唉!”老太太叹了口气,摆摆手,对沈父和站在一旁的孙子孙女们道:“罢了罢了,我也乏了,你们回去吧。”

沈元锦看着老太太,想起前世的时候老太太似乎也是这段时日开始,精神头便不大好了。

记得前世的这个时候,她时常到老太太跟前来,陪老太太说说话。可从前老太太都会与她一块儿说笑,前世的这段时日,老太太瞧着却是努力打起精神与沈元锦说话的模样。

这会儿已经入秋,待过完年,行了及笄礼,沈元锦便十五岁了。

前世沈元锦刚过十五岁便嫁给了韦景焕,定下亲事到大婚,甚至不到一个月。

沈元锦的嫁衣都是韦景焕那边送过来的,说让沈元锦随便绣两针,意思意思得了。

当时沈元锦当对方是救命恩人,还当没什么问题,现在想想这桩婚事还挺不合理。

不过现在想这事儿也没什么用处,沈元锦叹了口气,强迫自己别去想这些事。

老太太既是说了自个乏了,众人自然是不能再留在身边叨扰,只能离开寿安堂。

出了寿安堂,沈父让柳偏房先回去,自己留了这些子女,嘱咐了一番,方才放人离开。

无非就是多多到寿安堂陪陪老太太,还有让沈修远多关心关心甄海云,莫要出什么差错。

沈元锦并不知道前世的时候老太太是什么时候去的,只知道她死的时候,老太太虽说身子差了一些,但还是好好的。

今生没有韦景焕搅局,她还没定下亲事,想是能在家多陪陪老太太一些。

但想到老太太的身子越来越差,沈元锦心里还是越发的不舒服。

家里没什么人好发泄这份不舒服的情绪,沈修远要陪着甄海云,甄海云又怀着孕自是听不得这样的话。而沈淑锦是妹妹,沈元锦也不可能向妹妹发泄这样的情绪。

恰好这几日陆秋书又来了信,沈元锦便将对方当做倾诉对象,洋洋洒洒写了好几页纸,都是自己零碎的一些想法。

都是苦恼,焦虑。

本来无缘无故与人说这样的事,发泄这样的情绪,对方又猝不及防收到这样的信,该是不大高兴的。

可陆秋书却是不在意,甚至有些高兴对方肯向自己敞开心扉。

二人明明都在燕京,却还是互相写信,说说这几日发生了什么事,有什么高兴的,不高兴的,统统都可以说。

这样慢慢的,沈元锦在陪伴祖母的日子里,养成了与陆秋书写信的习惯。

虽说从前也写,但从前沈元锦颇有些抗拒,回得也不怎么用心。如今因着老太太这事,沈元锦找不到人倾诉,便抓着与陆秋书写信的机会,每回都说了好些话。

有时候前言不搭后语的,有时候只是一时兴起来一句,看着叫人摸不着头脑。可陆秋书根本没有嫌弃,还是很有耐心地回信。

沈元锦也记得老太太的嘱咐,将信好好地收在匣子里,藏在了床底。

她觉得自己藏得可严实了,让书画他们试着找,那都是找不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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