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客(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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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瑶向来乖顺,可她瞧着苏怀瑾的身子实在虚弱,便破天荒地和许妈妈顶了一句嘴道:“公子身子这样弱,外头天儿又冷,奴婢觉得还是别劳动公子了。”

许妈妈见一向顺从的微瑶竟敢和她还嘴,不由得怒道:“这是夫人的意思,区区贱婢也敢忤逆夫人吗?”

“她是贱婢,许妈妈就是主子了?”苏怀瑾睨着许妈妈,掀开身上的被子往榻边挪了挪,伸手扯过那件扔在一旁的绸衣,垂眼冷冷地说道:“我要更衣,下人都出去吧。”

他将“下人”二字咬的极重,带着浓浓的不屑之意,许妈妈自然听得出他话中的嘲讽,一时涨红了脸,忿忿地瞪了他一眼,便转身出去了。

微瑶这才从地上起来,她担忧地看着苏怀瑾苍白的脸,小声道:“公子身子不舒服,可别强撑着才是。这儿离正厅有些远,路上又冷,公子若是吹了风,染了风寒就不好了。”

苏怀瑾漫不经心地将那件绸衣展开来,“在这屋子里,还不是一样的吹风?”

说着,他抬眼看向微瑶道:“出去吧,我要更衣了。”

微瑶只得退了出去,轻轻地关上了房门。

许妈妈正站在台阶下等着,见微瑶出来,便冷嗤一声道:“才跟了这病秧子没一会儿,脾气倒是见长啊。”

“奴婢不敢。”微瑶垂下眼帘,福了福身道:“奴婢只是觉得,公子本就体弱,这一路上难免吹风,怕是……”

“那你就跟着伺候吧。”许妈妈不耐烦地转过身去,话里带了几分尖酸,“你可要好好照顾公子,若是染了病,可就是你的不是了。”

正说着话,苏怀瑾已换好了衣裳从屋内走了出来。他换上了那件天青色的绸衣,瘦弱的身子倒显得那衣裳格外宽大,冷风飕飕地灌进他的衣袖里。虽然里头穿了件还算厚的里衣,但他还是冷地打了个哆嗦。

许妈妈上前一步,睨着苏怀瑾那件绸衣袖子上精细的绣纹,挑了挑眉道:“这件衣裳可是夫人特意给公子新做的,用的是上等的苏绸,就连夫人自己都没舍得穿这样名贵的衣裳。咱们苏府一向待公子不薄,还望公子可别在贵客面前乱嚼舌根才是。”

不薄?

苏怀瑾讥诮地勾起了唇,苏府巴不得他早点儿自生自灭呢,今日不过是不想让这贵客知道他在苏府的境地,才巴巴儿地送了这衣裳来,这点小伎俩,他还不清楚吗?

他也懒得跟许妈妈争辩,只一言不发地跟在许妈妈后头往院子外头走去。

苏怀瑾已是许久未下地走动了,地上的积雪又厚,走的难免慢些,许妈妈又在前头不耐烦地催,好几次都险些滑了一跤。

微瑶小心翼翼地跟在苏怀瑾的身侧,瞧着他步履踉跄,本想去搀着他,可每次都被他冷冷地甩开,只得作罢。

走了约莫一刻钟,才到了苏府的正厅前头。许妈妈在台阶前停了下来,对苏怀瑾道:“你自己进去吧,夫人和贵客都在里头等着。”

苏怀瑾盯着那扇红木雕花的门,犹豫了半晌,终于还是慢慢地步上台阶,推门走了进去。

他迫切地想从那人的口中知道父亲的消息,可他又怕……又怕这消息并不如意。

苏夫人正坐在一张紫檀木桌旁喝茶,见他进来,连忙堆起几分笑意,亲热地朝他招手道:“怀瑾来了?快过来坐。”

这时候倒是叫的这般亲热了。

苏怀瑾懒得理会她,目光转向了坐在另一侧的那个穿着白色罗衣的男子。

他瞧着是不过三十左右的年纪,面容倒仍是清俊,修长的手指正拈着一只小巧的酒盅把玩着,眉眼间透着淡淡的慵懒,一看便知是出身京都名门。

“这位是京都宫家来的贵客,怀瑾,快过来见客。”苏夫人见他杵在原地,生怕他怠慢了贵客,赶紧提高了嗓门唤他过来。

“叫我宫叔叔就好。”宫望舒放下酒盅,眉眼温柔地笑了起来,看着他道:“我又不会吃人,快过来,让我好好瞧瞧你。”

苏怀瑾这才挪动了步子,径直走到宫望舒面前,漆黑的眼眸盯着他看了许久,才小声道:“你果真是从京都的来么?”

宫望舒笑着摸了摸苏怀瑾的头,“自然是了。”

说着,他微微侧过身子,朝苏夫人道:“夫人,我奉家兄之命来看看怀瑾,有些话要说,劳烦夫人回避一下。”

宫望舒既已开口,苏夫人哪敢拒绝,连忙应道:“这个自然,该让你们好好说会儿话才是。”

待苏夫人出了正厅,宫望舒脸上的笑意瞬时便敛了去,他拉过苏怀瑾冰冷的小手,仔仔细细地打量着他的脸,终是轻轻地叹息了一声:“你受苦了。”

四年前在南侯府中,他是见过苏怀瑾一面的。那时的苏怀瑾不过六岁,生的漂亮极了,尤其是一双眼睛颇为灵动,甚是惹人喜欢。

如今四年过去,他已成了这副病恹恹的模样,身子瘦弱不堪不说,脸上亦是连一丝血色也无。

宫望舒好歹也在京都摸爬滚打了好些年了,这些东西他自然一眼便能看透,区区一件绸衣,岂能轻易地将人身上的苦楚掩了去。

苏怀瑾眼眶微微红了几分,他努力忍着喉咙里的哽咽,颤声问道:“爹爹……爹爹还好么?”

宫望舒叹了口气,轻轻拍了拍他瘦小的肩膀,“你爹爹……还在狱里。不过你放心,陛下只是一直将他关押着,并未起杀心。”

苏怀瑾有些无助地垂下头,嗫嚅道:“陛下还不肯放爹爹出来么……”

四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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