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淮绝-前尘(一)(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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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初七,乞巧节至。

秦淮河上,华灯初上。

本是破碎山河,不过过短短十几年,已不见往日荒夷。

两岸的绚彩楼台之上,粉帘摇曳,隐可见轻舞曼妙之姿,婉转多情的淫词艳曲不经意的流泻而出,让夜色都多了份旖旎之色。

清澈的河水中灯火浆影,若隐若现,一艘雕梁画栋的画舫驶过,河中的灯影荡开,波光潋滟的,好似坠了满河的星光。

“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真是可叹!”

一道年轻的男声响起,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的嗓音,年龄应当不大,语气却是愤懑的很。

他的面前还坐着一位二十出头的男人,“咕咕”的茶水声响,男人的姿态从容,对少年的气恼不以为意。

画舫还在不停的往前行着,那些直白热辣的魅歌逐渐远去,清风拂过,携着刚才沾染的胭脂粉香消散开来,空气中只余清淡的茶香。

画舫拐了个弯,视线一下开阔了不少。

清丽绵绵的琵琶声起,耳边回荡的是犹如黄莺的清脆婉转之声,“燕子矶,白鹭洲,帝王美人冢,时光,未必兴亡旧事载不动,且去莫愁湖听远钟……”

男人细听了会儿,修长的手转了转手中的茶杯,宽大的袖摆略微下滑,露出一截突出的腕骨。

他眉眼轻抬,看向窗外,“这个倒是不错。”

少年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语气倒是没了刚才的嘲弄,“湘苑的头牌,是个有气度的。”

“湘苑?”男人轻笑,声音慵懒华贵,难得有了几分兴致,“便是金陵城那唯一一个只卖艺不卖身,汇聚半个江南才女的佳丽地?”

少年很是诧异,“你也知道?”

“偶有听闻。”男人将手中的茶杯放下,落到案几上,有种沉闷的声响,“今个儿便去那看看吧……”

风帘翠幕的亭阁,珠帘暗掩。

一个柔弱娉婷的女子怀抱着一把琵琶静坐其后,看不清模样,却能看的出其身段柔美,仪态姣好。

男人敛衣坐在帘前,一举一动,气度不凡,“你叫什么名字?”

琵琶女微微欠身行礼,“妾身锦娘。”

“你倒是生了副好嗓子。”男人轻靠在椅上,姿态随意自然,眉眼倦懒,“刚才那首曲子不错,就弹那个。”

唤作锦娘的女子身形一滞,静默了片刻,终是没有多言。

远听时便觉得此曲谱的甚好,如今近闻反倒觉得是演奏者指法精妙。

起承转合都处理的极好,每一个音符,字节都掐到了点子上,情感亦是丰沛,无论是繁华落尽的伤感,还是往事如烟的怅惘都好似被碾碎了,尽数揉在她的歌声中。

男人听的入神,终是明白了为何她能堪称为头牌。

临走前,他持着手中的折扇,一下又一下的,在手心轻敲,声音清贵无华,“本公子姓阆名渊,姑娘你可要记住了。”

接下来的日子,阆渊每日都会来湘苑听曲儿,风雨无阻。

少年觉得稀奇,曾打趣道,“可是看上了湘苑锦娘?”

房外是霏霏细雨,阆渊摆弄了手里的油纸伞,未曾抬眼,“她秉性不错,值得结交。”

“自欺欺人。”少年嗤笑,这次没有再跟随而去。

许是来的时候久了,锦娘渐形了习惯,每日傍晚降至,便会抱着琵琶坐在阁楼的厢房内,静候他来。

这日,男人来听曲儿,亦是来还伞。

只不过这次,他并未忙着落座,而是站在厢房中央,定定的看着珠帘后的那人,声音带了丝笑,“我们也算是知音,这帘子还不愿撤吗?”

锦娘抱着琵琶的手一紧,指尖扫过琴弦,是一道突兀的鸣响。

阆渊并不着急,长身玉立的站着,等着她一个答案。

少顷,她终是无奈妥协。

女子轻吟出声,语气带了些忐,带了些涩,“你把珠帘拂开吧,我眼睛看不见,怕是不方便过去。”

阆渊嘴角的笑略微一僵,眼中隐有惊诧。

……

男人还是日日捧场,两人说的话不多,偶有聊天也不过是些乐理之事,但细究之下,还是有了些不同。

他会带精美的糕点送她,会为她执笔作画,会同她弹琴和曲,亦会亲手刻簪,插于她的发间。

锦娘眼不能视物,但她知道,他的画必然是极好的。

她也清楚,他木簪上雕刻的是她最喜的玉兰。

可是,好景不长。

京城传来急件,少年闯入他的屋舍,神色隐见焦灼,“皇上下旨,让你娶敏晴公主。”

深秋季节,窗外的树叶已经开始灰败,阆渊将手里的信投入火炉,“到底是耐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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