姻缘（1 / 1）

天微微亮，灵犀三人收拾好行装，与父亲交代过后，启程前往月老祠。马车缓慢行驶，车夫的唤马声不时入耳，采月喜笑颜开，一身大红衣衫，张扬美丽，像塞北的姑娘。芷瑶一袭雪青长裙，俏皮可爱，而灵犀则选择了鹅黄色的小衫与薄荷色的下裙，不是美艳动人，却让人眼前清新。三人有说有笑间，马车驶到祠堂门前。

今日来客格外多，人潮拥挤，芷瑶被热闹的场景吸引，顾不上采月灵犀，像个顽童般玩耍去了。采月拽着灵犀挤进大门，看到院中间有一香炉，似乎刚刚有人上过香，香烟缭绕，檀香怡人。采月用纹银买了六支香，递给灵犀三支，热情地说：“灵犀，你先上柱香吧！”灵犀淡笑着回：“好。”

灵犀虔诚地举起香，对着香炉缓缓鞠三个躬，闭上眼睛默念一句，然后小心地把香插进香炉。她心中默念的那句——愿有一人，与我所愿相同。

采月有点迫不及待，拉过正发呆的灵犀，“灵犀，让我试试！”采月一本正经地举起香，还不忘咳嗽几声作作声势，她撇过头小声嘀咕：“我要开始了！”灵犀点头冲她笑。

采月学着灵犀的样子，只是少了一份虔诚认真，上过香后，她默默许愿——下嫁皇家，凌于人上。

“灵犀，咱们走！”她拉过灵犀的手向祠堂走，“你知道我许的愿是什么吗？我许的是啊…”灵犀打断了采月，“姐姐，不能说，否则不灵验！”“哦？那好吧！讲究那么多作甚？”采月悻悻耸肩。

据祠内老者介绍，内堂的姻缘签最灵验，只是去往内堂要经过一个小池塘，并且无桥，亦无舟。

采月听说后打了退堂鼓，一边抱怨谩骂一边拉着灵犀往出走，灵犀不愿，安抚采月说：“姐姐，既然来了，我不想功亏一篑，我想去试试！”采月挑眉轻哼，“你要去你去，我可不去，难不成你要淌水过河？”“那，姐姐自己逛逛，我去试试。一个时辰后我们在这里碰面，好吗？”

“喏，好吧！那随你！”

灵犀一个人向里走去，拨开层层柳条，终于看见了小池塘。不远的对岸依稀可见几处房屋，估计那便是内堂了！灵犀站在岸上愁眉不展，这小池塘虽不是很深，却也有数尺之余；况且自己区区一介女流，又怎能置礼数礼节于不顾，冒然淌水过河？

面对此情此景，灵犀不由嗟叹。

“怎的，姑娘可是意欲渡河，却无计可施？”身后突然传来一道清润的男声，灵犀惊慌，急忙转身，只见一紫衣男子翩然立于柳荫深处，眉目清朗，正眼含笑意打量着她。他的嘴角淡淡扬起，笑意矜在嘴边，多了几许漫不经心。

“不敢劳烦公子，小女失礼了。”灵犀匆匆低下头，客气了一句，便迈开步子，打算离去。从未与陌生男子独处的她面对这种情形，实在是有些窘迫。

“哎，姑娘别急着走，”紫衣男子适时开口，却并未让人觉得轻佻。灵犀闻声，亦停住步子。“都到了这一步，再说放弃，不是太过可惜了吗？来这月老祠的，无非是想求个好姻缘，姑娘驻足于此，自是听说了内堂求签更为灵验，就这么走了，不会遗憾吗？”紫衣男子晓之以理循循道来。

灵犀果真没有再往前走，她回过身来，敛了敛情绪，镇定地直视紫衣男子的目光，而后落落大方地开口：“这么说来，公子也是要去往内堂？”

紫衣男子闻言，有一瞬间的愣怔。从方才的娇羞怯懦到此刻的落落大方，眼前的女子竟转变得如此之快，倒是异于寻常的闺阁女子。

接着他爽朗一笑，“正是如此。不过，看姑娘适才的样子，恐是没有法子渡河吧！鄙人一向乐于助人，若姑娘不介意，鄙人倒是可以送姑娘一程！”

灵犀闻言，思虑了片刻，接着认真地点头，眼神坚定地回应道：“好，那便谢过公子了，不知公子大名，望公子告知，他日小女定当登门道谢。”

“鄙人怀玉。”紫衣男子淡然回应。

“怀玉好，怀玉公子，小女记下了。”灵犀默念了一声，然后抬首，回以微笑。

“姑娘知道了鄙人的名讳，那鄙人可否获知姑娘的芳名？”怀玉反问，语气依旧是淡淡的。

“小女灵犀。”灵犀认真开口。

“灵犀‘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灵犀，倒是个好名字！”怀玉笑着感慨。

“谢公子谬赞，时间不早了，不妨早些渡河吧？”灵犀提醒道。

“是，竟有些忘了，抱歉抱歉，灵犀姑娘，我们现在便去内堂！”怀玉说着，做出一副“请”的手势，灵犀见状，颔首向前走去。

到了岸边，怀玉一把揽住灵犀的腰肢，然后道了句“多有得罪”，便小施轻功，一跃而起，灵犀顺着怀玉的视线，向远处望去，池塘的水在高处看来，碧蓝如镜。原来会轻功是一件如此怡人的事，灵犀在心中默默感慨。

须臾间便到了内堂。内堂不像大堂那般人山人海，前来求签的人听到需要淌水过河的说辞，就纷纷打了退堂鼓，不愿多此一举了。所以此处人迹罕至，只有个别心思极诚者，愿意以身“涉险”，才会排除万难，到达此地，而今日来这内堂的，竟只有怀玉灵犀二人。

灵犀垂首，先向怀玉道过谢，之后舒了口气，脚步端正地走进内堂。朱红的圆木桌上放置着圆柱形的签筒，灵犀先虔诚叩首三次，再执起签筒，双手紧握，摇晃几次，一根木签应声落地。灵犀闻声捡起，签上只有几个隽秀的小字，是用金粉刻上去的——“百转千回，终得圆满”。灵犀皱眉，“圆满”二字似乎寓意着好结局，可前面的“百转千回”难道自己的情路，并不是那么顺遂，而是坎坷艰难、兜兜转转？愈往深想，灵犀便越是眉头郁结、难以舒展。

她一脸失落地走出内堂，怀玉竟还未离去，他就风轻云淡地立在不远处，看到她出来，温润一笑，而后向她走来。

“怎样，灵犀姑娘求完签了？怎么一脸失魂落魄的样子，可是未求到好签？”怀玉察觉到灵犀的失落，关切询问。

“本是祈求，就难以评论好坏，无论所得如何，灵犀亦心存感激。上天垂怜，自会成全每一段缘，而灵犀需要做的，就是静静等待、慢慢随缘。多谢公子关切，灵犀无碍。公子呢，可是求得好签？”灵犀淡泊开口，又反问道。

“自是求得了。”怀玉欲言又止，故意留下谜底，等灵犀追问。

“那便提前祝贺公子了，天赐良缘，应是很快出现。”灵犀的回答令怀玉错愕，早在脑海里组织了很久的说辞也愣是停在嘴边。

“不知姑娘是哪家千金，可方便告知一二？”怀玉坦然发问，他承认，对灵犀，他动了一些别的心思。

“不必了，今日与公子相遇，本就是偶然的事，灵犀于公子，不过一面之缘，公子于灵犀亦是。生活中处处都是偶然，若是有缘，自会相见，不必为此强求。今日之事，还是谢过怀玉公子，灵犀先告辞了。”灵犀颔首，礼貌一笑，然后转身，行入茫茫柳荫中。

怀玉望着她离去洒脱的背影，粲然一笑，眼眸中的欣赏之意，却是更甚，或许，还有一些别的情愫，在心底慢慢缠绕。

他缓缓从袖中拿出方才在内堂求得的木签，上面也刻了一行小字——“一眼万年，缘至遇见”。这八个字倒是有几分意思，从字面上看，似乎是悲情的，可他怀玉，从不信命，喜欢了就是喜欢了，拼上性命，也要与所爱之人，终成眷属！缘至遇见？什么鬼扯的说辞！

怀玉冷冷一笑，那根木签便沉入碧蓝的池水深处，不见踪影。

“灵犀”怀玉独自喃喃，又不由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我们一定会再见的！”怀玉自言自语道，语气中自信满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