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1 / 1）

“小白，那只鸟跑了，你不去追吗？”

又是莫名其妙的称呼。但女孩的大胆让谢终白微微松了一口气，他本以为她会紧张，会恐惧，这样的话他处理后续的事情就会麻烦很多。但秦熠表现的乖的过分了，这让他变得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她。

谢终白是蛇，一条白蛇。难以启齿，但确实是事实。

他不知道自己算不算的上是妖怪。掌门说他不必忧心，可他并不相信这句话。人修行能成仙，兽修行能成魔，原本只是大千世界里的一只畜生，却偏偏生在了洛滂山中。得了机缘，遇了巧合，走上了仙途。在洛滂山，这样的仙人并不少见，但只有他为此耿耿于怀。而他平时又厌恶与人交往，到后来，山上的绝大部分人都对他的原型一无所知，只知晓他的尊号，少数几个知道的，几乎不在他面前提及这件事。

“终白，学会放过自己。”

他默不作声，只将笛横于唇前。乐声悠扬于竹海山巅，方圆百里，只余他同掌门两人。

女孩说的不错，他的确是洁癖到有些偏执的性子。这种洁癖并不是通常意义上的洁癖，而是更加宽泛的。哪怕一只无害的飞虫，一声善意的问候都能让他心烦意乱，焦躁不安。他的眼里融不下沙子，每日只能通过长时间的禅坐来抚平心中的嗔念，倘若压不住了，就闭关，再不行，便自罚。用锁链勒紧喉咙，用烈火焚烧皮肤，千百折磨中洗去杂质，重新淬炼出如冰般无暇的心境。

你简直是疯了，你看陶郁仙尊，每日嬉笑怒骂沾花惹草的也没有怎么样啊——

他是他，我是我我无法释怀。

无法宽恕，在心中潜藏着杀欲的自己。

是杀欲，是魔念。除了他外无人知晓的狂暴本性，很长一段时间内被归咎于蛇身的本体。也因此，他比一般的修士更加容不下妖物。在剧毒的身躯中埋藏着无法言说的恐惧，这种念头当真是正常的吗？

他太过担心自己酿成大错，乃至于生出了心魔。掌门让他入凡，也其实出于充满同情的那一句：

放过自己吧。

那有说的那么轻巧。放过自己，也就意味着放出自己心中的恶鬼，就同他的原身那样，布满剧毒，冷酷无情。

所以在生灵遍布的凡尘中，他只有变本加厉的克制自己。也为此无法克服心魔，直到察察出现，那个女孩诞生——

关于青君的流言蜚语，掌门同察察的暗示，他可以告诉自己不必去理会，可是，他真的一点都不相信吗？

他不敢相信。

他毕竟尚未真正飞升，心中总会有些思欲。他之所以会对自己如此苛责，只不过是他在无数次内心的煎熬中询问的那一句“我为何人？”

洛滂山的修士，倘若这便是他的位置，他的归处。那么即便是受劫雷袭身，受万蚁噬咬，那也无妨。

可是

“抱歉。”一直无法无天的小姑娘突然柔下了声音，他觉得有些不习惯，又感到女孩轻轻抚摸着他的枕鳞：“是我在晚上擅自出去的，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我应该是让你做了你不愿意做的事情吧。我很抱歉，下次不会了，真的。”

真是八面玲珑的小姑娘啊。谢终白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就闷闷地说道：“无妨。”

“真的没关系吗？听声音感觉有些委屈哦——”

“少说两句，我不一定能控制的住自己。”

死丫头，怎么什么话都敢说。谢终白觉得头疼的很，变作蛇身的副作用就是无尽的杀念，如今能够保持正常的原因只是因为他宣泄了一部分。将这附近的活物全部杀尽放才能舒缓一点癫狂的念头。先前几乎快要熬不住了。他在女孩诞生时化回的原型，虽然杀了几只妖怪后又勉强恢复成原样。但依旧痛苦难忍，察察也就是因为如此才来找的麻烦，专挑这个时候，若不是女孩机敏，恐怕这两次都会死在他的口中了。

即便是妖怪，他也从不放任自己滥杀，唯独这次是个例外。

就是为了救这小丫头。

真见鬼，难道当真如同掌门说的那样，还真有什么脱不掉的缘分了？这小丫头一出现，很多事情就偏向了他无法控制的方向。

谢终白隐隐觉得事情变得有点不太妙。

“小白，难道之前那女人要搞什么庆功宴吗？我们还在这里她就要搞庆功宴？”

谢终白一愣，又道：“不清楚，她喜欢举办庆典祭祀是出了名的，毕竟她曾经也是巫族的公主，可能是为了缅怀过去吧。怎么，刚刚的鸟妖是这么同你说的？”

“？”

上古巫族？没听说过夜察有这个设定啊。

“我确实是听其他人唤她公主，但看她那模样，怎么说也不像”

“她确实是公主。”白蛇道：“不过经历了百世幻梦，依旧执着于这个身份，那就相当可笑了。”

秦熠觉得自己的下巴要掉下来了。

“你很在意这个？”

“就先前她捉我来的时候，我还听她自称会修界功法，先前还不信，倘若是位什么公主的话，那会这么多也是理所当然的吧。”秦熠随便鬼扯了一番把话圆了过去。她觉得她同这个世界实在是脱节的太多，应该在一些她原先整不清楚的地方调整信息了。

但是白蛇却没有告诉他想知道的，只是说：“你难道想学那些功法？”

“当然了，能上天入地的谁不想啊。我要是会这些东西我还能像现在这样被这些妖怪捉来捉去的？”秦熠的胃口被完全地吊了起来：“但一只妖怪都会的东西，看起来也没那么了不起吧。”

“也不过是个窃贼罢了。”白蛇轻哼了一声，心下里却将女孩的话暗暗记在了心里。

确实，据他在大开杀戒时，一些妖怪透露的消息。妖界为察察把控，非妖之人想要离开妖界绝非易事，如今又在妖界的底层，恐怕想要离开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解决的事情。像女孩这样修真的好苗子，一不留神就长大了，到时候再来入门就迟了，生生浪费掉难得的好天赋。

不得不承认自己待那女孩确实与他人不同，稍微接受了一些“因缘”说法的谢终白不由自主地起了爱才之心。

师徒的事尚需两说。但若是授予一些基本的身法口诀，也好在凶险的妖界有一些自保能力。

正暗自思索着，白蛇便道：“那察察百世幻梦的最后一世竟投在了修仙世家，也因此给他窃了些功法过去，但她终究是原型毕露，那点细微道行不值一提。倘若不是因为魔魂入体的话不，恐怕她打的也正是这个心思吧。”

秦熠：“”

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