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与蛇同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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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夜里的雨啊,在雷鸣电闪中噼哩啪啦地下个不停,一直持续到鸡快叫的时候,也没有停下来的迹象。

就在这风雨交加的夜晚,我在参加完为银鱼先生葬礼之后,便病倒了。当然,我不是昏死在了那一片我从来没有去过的森林里,而是病倒在了自家的炕头上。

天亮以后,雨还在轰轰烈烈地下着,可我却浑身发着高烧,满头冒着热汗,身上烧的像火炭一样。那时的乡下,尤其是在这大山深处,没有测量体温的仪表,不能准确地测定我高烧的程度,但有一点可以考量我高烧的严重性,这就是我一直处于昏迷状态。

我猜测,大概就是银鱼先生下葬的时候我开始发烧的。我难受的蹬了被子,发出了痛苦的呻吟。

无疑,是我娘最先发现了我的异样,在充满惊恐的同时,开始用有限的常识为我退烧。先是用热毛巾为我热敷,但无济于事。然后,又让我三叔把谷朵大娘从睡梦中请来,强硬地往我嘴里灌一种用香灰配制的药,用针刺破我的手指头,往外挤出黑色的血液。

谷朵大娘把所有经验都用遍了,都没有起到任何丁点儿效果。谷朵大娘急的满脸流汗,焦急地说:“要是这样一直烧下去,这孩子恐怕是要烧坏的。我算是没有法子了,还是去请太奶奶来吧。只有她老人家,才可能挽救这孩子的一条性命。”

于是,我娘便立即决定让我三叔背着我过河,前去找太奶奶看病。可遭到了谷朵大娘的坚决反对。谷朵大娘说:“,他病的这样重,又下着这么大的雨,要是这孩子再让雨淋一下,这小命肯定就更保不住了。”

既然大雨阻隔了我过河去看病的路,那么我娘只好让我三叔继续发挥长腿跑得快的特长,过河去把太奶奶背来。尽管大家都知道,太奶奶从来没有离家看病的先例,但也只好抱着希望试一试。

我三叔是最听我娘话的,何况他对我又是那样的亲。听说要让他过河去背太奶奶过来,转身就往门外跑去,消失在茫茫的大雨中。

可还没有吸袋烟的功夫,我三叔便又跑了回来,满脸淌着水,分不清是流的汗还是挂着的雨。喘着气说:“河水涨了,连过河的搭脚石都冲走了,根本就过不了河!”

谷朵大娘叹了一口气,无奈地道:“这可咋办啊?看来,这是老天爷,是非要这孩子的命啊!”

我娘紧紧地抱着我,急得只是流眼泪,实在是想不出什么办法来。

这时我的爷爷将烟袋锅子在老鞋底子上磕了磕,说:“要不牵上咱家那头牛试试?”

这个办法也许有用。当时虽然我发着高烧,意识模糊,可另一个我却骑在我家的房梁上,看着这些人着急的样子,还觉得好笑呢。是的,那一天我带着苏先生去黑龙潭,苏先生怕过河,也是用牛驮过去的。不过,那一天的牛是个抿角牛,可比我家那头小黄牛大多了。

于是,我三叔便去牵牛,再一次消失在雨幕中。然而,我家的那头小黄牛根本就不想救我,说什么也不肯过河。大约过了吃一顿饭的功夫,我三叔又无功而返。他那垂头丧气的样子,好像一个做错了事儿的孩子。

这真是没有法子了。谷朵大娘说:“这孩子真是多灾多难啊,刚刚治好了背上的疮,又害上了这样的病。这是怎么回事儿呢?是不是去了什么不应该去的地方?看到了什么不应该看的东西?”

我自然想到了刚刚参加的那一场森林里的葬礼。可是,我断定我得的病应该与其无关,因为那些精灵们肯定不会害我的。我之所以这样想,是因为我也并没有伤害过它们,而且那大猫老人还在我身上寄托着它们子孙后代的希望呢。

我骑在我家的房梁上,看着躺在炕头上的我。那时的我爬在一张光席子上,浑身裸露着,是那样的瘦小。几根黄黄的头发,一张有些苍白的小脸,小小的脊背,小小的屁股,就像是一只睡着了的小狗。

骑在房梁上的我,看着躺在炕头上的小人儿,不禁对人生的意义产生了思考。这个可怜的小人人儿啊,和同在这个世界上的生灵们又有什么根本的区别呢?每天也就是三餐饭,用几片布裹住那小小的身体,晚上有一个睡觉的地方,就能够慢慢地长大。可如果要是这场疾病得不到及时的治疗,小命也就结束,重新再化作一杯黄土。仅只是维持生命来说,并不需要多少物质上的支持。可活在这个世界上的人,谁又能仅仅满足于吃饱喝足度过一生呢?于没有多大志向的人来说,会把多余的财富积累起来,以求更大的富有。而如果一个人要是有了野心,则会绞尽脑汁钻营更高的社会地位,争取对同类更多的统治。于是,这个世界便不再有原始的安宁,而会无休无止地相互争斗。难道人类就不能协力同心,创造出一个美好的世界?为什么人类总是要相互争斗,并且还要在自身争斗的同时,殃及同一个世界上的其他生灵呢?这个问题越想越复杂,想的我有些头疼。

既然想不明白,就不再去想。骑在房梁上的我,看到躺在炕头上的那个小人儿,烧得身上像是涂上了一层红油彩。头上冒着热气,呼吸也有些急促起来。我还这么小,难道这一次就真得要死了?死了也好,死了之后就化作了一股青烟,融进大气之中,虽然不再有人生的精彩,但肯定也告别了人世间的一切烦恼。可看着我娘那失魂落魄的样子,又实在是于心不忍。看来,当一个人死去时,痛苦的不是死者,而是活着的人。

就在这时,我的三叔来请示我的爷爷,问:“看来咱家桂桂是闯不过去这一关了,是不是继续做上一次没有做成的小棺材?”

我爷爷摸着稀稀的胡须,沉吟半天,像是一个决策不定的将军,半天没有表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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