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你缺少直面过去的勇气(1 / 2)
非常的安心,从楼梯走到鞋柜,然后顺着教学楼前的那几阶楼梯向下,等到全身沐浴在阳光中时,有关天台的种种如梦一般被留在身后,唯一真实的只有凛还活着这件事。
“回家吧,”我侧过头对少女开口,“去我家。”
笔直的通向校门的樱花路上,只能听到我们踩着花瓣的声音,在此之上的只有凛轻轻的点头:“嗯。”
说完,她从书包里掏出手机,手指轻敲着屏幕,依稀能看到备注名栏写着“咲”,大概是告知对方稍晚回家云云,所以对方是凛的监护人,是姑姑吗?如果是凛的姑姑的话名字就是凌里咲?那位姑姑多大年纪?能照顾好凛吗?高一有段时间好像抛下凛出差去了,现在终于回来了……
“龙一?”肆意发散的思维被凛及时打断,我的视线重新聚焦在眼前人身上。
“怎么了?”
“没,只是看到了很稀有的龙一。”
“什么‘稀有的龙一’,奇怪的形容词。”
“就是呆呆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龙一你啦。”
“不能换个正经点的形容吗?沉思者之类的。”
“那请问你刚才在思考什么呢?”
“思考今天的晚饭是什么,毕竟现在肚子有点饿了。”
“龙一饿了吗?那我们先去便利店买点面包垫垫——”
“不,我没有饿到这个地步,凛太夸张了。”
“那……我这有糖你要吃吗?”
少女摊开的手心上是绿色的糖果,我拿起一个扯开包装袋扔进嘴中。
“好甜。”硬糖带来的青苹果香风暴席卷了口腔,与其说是吃糖更像是在咬着真正的苹果。
“好吃吧,”凛满足的笑了起来,“是外公做的哦。”
“自己做的吗?好厉害,这种品质完全可以拿来卖了。”向下吞咽的口水变成了青苹果河流下喉咙。
“如果外公听到龙一这样说一定会超开心。”
“凛没有对你外公说过吗?”我把糖从左边推到右边,“多哄一哄老人家,心情好了身体也会好。”
走出学校大门,我们悠闲的漫步在路灯照亮的回家路上。
“对了,凛的外公身体恢复的怎么样?”
“已经没事了,出院之后在家里没待几天,然后就非要去店里重新开张了,完全拦不住他。”
“我懂,我爷爷在老家也闲不住,”记忆中的爷爷每天都会雷打不动的提着桶奔向海边,“不过他是赶着去钓鱼,凛的外公开着店吗?糖果店?”
“是药店,柜台有一个大罐子装着这些糖,有些药比较苦,外公就会送一些糖给买药的客人。”凛说着又递给我一颗。
“真的不会有人会为了吃糖而去多买药吗?”我开玩笑似的问道,顺便把凛递来的剥开塞进嘴中。
“不会的,”凛的声音认真了不少,“即使不买药也可以吃到……外公做的糖不止能止住药的苦味,心情不好的时候吃下去也有用。”
“生活的苦吗?”我想到了合适的形容。
“对,龙一说这句话的时候有点大人的感觉。”少女抬起头,望着我轻笑出声。
“那凛今天有吃青苹果糖吗?”我举起手中攥着的透明糖纸,目光对准褶皱不堪的糖纸,却始终无法穿过去触碰到凛分毫。
但我的话语却可以。
“在翻出天台前,凛吃了多少颗?”
放下糖纸能清晰的看到,被我的话拦下的少女呆住了。
那是稀有的凛,呆呆的,不知道在响什么的凛。
整条街道空无一人,我们立足在路灯范围之外,模糊的黑暗中正适合剖开过去。
良久,凛动了起来,她捧着书包朝向我,缓慢的拉开拉链,深藏的东西一点点暴露在我眼前。
“太多了。”蜷缩在包中的糖纸轰然在敞开的包里炸开,层层叠叠的盖住了书包里本该装着的书本文具。
这么多也无法拦住凛吗?
我弯下腰,捡起了掉出来的几片糖纸。
“龙一被吓到了吗?”还没等我抬起身,凛微微颤抖的声音从头顶坠至我耳边。
她一直在观察着我的反应,大概是误把我弯腰的举动误解为某种逃避。
“没有,”我把糖纸塞进外套里,直起腰认真的看向少女,“只不过开始担心起凛的牙齿了。”
肉眼可见对方的表情放松下来,我伸手拽着拉链,把敞开书包和其他重新合上。
“所以为了避免牙痛,以后想吃糖的时候就来找我吧。”我会拦住你的。
“……好。”凛垂下的书包重新摇晃在原本的位置,从外观上看去和其他人的并无差别。
只有我短暂的窥探到里面装了些什么。
带着凛敲响家门后,自然受到了母亲的热烈欢迎。
不同于室外仍存在凉意的春夜,坐在餐桌前的凛被母亲一句接一句的话抱了个满怀。
起初还有些拘谨的开口回答问题,到最后完全被占卜话题挑起兴趣,少女脸蛋逐渐染上红晕的同时时,面前的饭菜悄无声息的凉了。
“两位,”我抹了抹嘴,端着空碗站起来,“我吃完了,先走——”
“龙一,先等等。”母亲灵活的拽住我,“节目马上就要开始了。”
“什么节目?”在被拖向沙发的途中,我不得不瞅准时机把碗放回桌子。
“是占卜抽奖,凛也坐过来一起看吧。”路过凛坐着的椅子,母亲一把捞过少女,就这样把我们带到了沙发上。
举起遥控器,切换到对我而言过眼花缭乱的占卜节目时,激动人心的抽奖环节正在进行。
“妈你自己看不就行,我去冰箱拿点——”
“说什么呢龙一,这次我可是拿你的身份去报名的。”
“哈?为什么?”
“因为妈妈每次用自己的名字去参加都没有被抽到,说不定换成龙一就能……”
“好歹告诉我一声吧。”
“对不起啦,但这次是临时的紧急活动,今天中午才开放报名通道——”
“惠阿姨!揭晓了!”坐在另一侧的凛始终紧盯着屏幕,沉浸在节目中的少女把母亲的注意力从与我的对话中扯出来。
主持人念出牢牢固定在屏幕中央的彩色名字,我瞥向母亲失落的表情知晓了这次她也没能如愿。
我和凛一左一右的安慰起母亲,后者则一直在念叨着这次机会有多么宝贵,是能和那位占卜师面对面交流的机会云云。
“会保底的,就像抽卡那样,只要一直坚持去参加活动,妈你早晚有一天会被抽到的。”
“对啊,惠阿姨,”少女抬头看向电视,屏幕上正巧是占卜师的脸,“下次一定就是……”
凛的声音渐微,我好奇的看向对方,只见她出神的盯着节目。
“怎么了?”
“没什么,总感觉好像在哪见过这个人,”少女歪着头,颇有些费劲的在想着什么,片刻后还是放弃了,“可能我也在电视上看过这个占卜节目吧。”
母亲只消沉了一会,然后就像没事人一样把注意力移到其它地方去了。
收拾好餐桌,等我喝掉一罐可乐后,凛已经起身准备回去了。
“我送你。”在我套上外套就准备追着凛推门而出时,半个身子刚踏进室外,却又倒退两步折返回母亲面前。
“妈,你能借凛一件外套吗?”夜风对现在的凛来说太冷了。
顺利的从母亲手中接过衣服后,我挥着粉色的外套朝刚和母亲道别的凛跑去:“凛!”
少女被粉色牢牢包裹住后,扬起脸冲我笑道:“谢谢龙一。”
母亲比凛稍高一些,她的外套袖盖住了少女大半个手,在随着脚步晃动中,袖口隐约露出了点点指尖。
从一盏路灯移动到另一盏路灯下,安静的居民区平缓的过渡到喧哗声渐响的闹市。
“好安心。”凛轻声感叹。
“和龙一在一起时,什么都不会去想,”她长呼出一口气,像是卸下了什么东西,“好安心。”
“如果凛还像小时候那样住在我家附近就好了,”我瞥见路的尽头是五彩斑斓的城市霓虹,“可以顺路一起回家,这样凛每天都会安心吧。”
“……龙一老是说这样的话,就不害怕我多想吗?”少女飞速的瞅了我一眼,随即别扭的躲开了我的视线。
“我不一直都是这样的吗?”步子不知不觉的迈大了不少,“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更何况是对着凛你,更没什么好隐瞒的了。”
“我知道,龙一一直都没有变,”凛加快脚步追上我,“小时候你就走在我面前,现在我还是要跑起来才能追上你。”
“既然这样,”我停下来回头看向少女,“凛喊住我不就行了,说‘等等我’之类的。”
“我能听见,而且也会等你的。”
话音刚落,凛正巧抵达我身旁的位置,她紧抓住我的外套,那力道像是怕我会跑了似的:“说了就会一直等着我吗?”
“当然。”
“那……下次再说吧。”凛笑了笑,反而扔下我大步向前跑去。
“喂,凛,等等我!”我追着她直到红绿灯路口。
又是红灯,少女扶着信号灯的杆子平复着呼吸,来往的车灯照出了她额头上的一层薄汗。
凛突然回头看向我,我以为她要像上一年一样,说些什么送到这里就可以了,让我赶紧回家去之类的话。
“龙一,”她直起身子,“今天你为什么会去天台?”
始料未及的问题在意想不到的时机从凛的口中吐出,我愣了一瞬很快便反应过来:“我妈今早看了占卜节目,说是什么我今天会在天台碰到什么命运邂逅之类的……我可不相信什么命运,但去天台的一半原因也是因为我妈的逼迫了。”
“命运吗?说不定真的有,”凛转过身来,正对上我躲闪的目光,“那么另一半原因是什么?”
身旁等红绿灯的人越聚越多,我上前一步,在人群中低下头对着凛压低声音开口:“我不是答应过你吗?说要带你去天台上看夕阳……然后今天就挺适合的,我就想着先去天台看看。”
周围人是在看我吗?请别说什么‘年轻真好啊’的话,大家快看着红绿灯吧,已经开始倒计时了啊。
我加快语速把另一半原因解释给凛,话音刚落的瞬间,绿灯骤然亮起。
“快走吧凛,我就先回家了,明天——”
人流从我们身旁涌过,我转身欲逃,少女抓住了我。
“等等。”凛紧盯着我的样子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我还没有告诉你,我会去天台的理由。”
“我知道。”我知道凛要跳下去。
“龙一不知道,因为我要告诉你的是,我为什么想要从天台跳下去。”我能感受到凛在颤抖,是回想起了当时的场景,还是因为接下来要说的那些话?
“不,原因太多了,有些连我也说不清,”少女苦笑着抬起头,“作为替代,我能说一个发生在过去的事情吗?”
“我啊,初中那时候太过软弱了,”凛尽力维持着满不在乎的表情,故作轻松的语气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也不太擅长和大家相处,所以也算是吧,被捉弄过一段时间。”
校园欺凌。无论少女如何粉饰,我仍能拨开那些模糊的话抓住她所言说的本质。
“凛,我——”
“是绿灯!”这下轮到凛逃跑了,她飞速的从我眼前划走,直到跑到马路对面,隔着车流才送上迟来的,“明天见,龙一!”
怎么明天见啊,明天怎么见啊,我望着凛在视线中越走越远,脑袋里早被她的话搅得乱糟糟的。
“妈,假如你有个朋友碰到了校园欺凌,你会怎么做?”回到家后,我坐在沙发上,苦恼的整理着凛说过的话。
“打回去。”认真的沉浸在电视剧中的母亲舒服的倚在沙发的另一侧,头也不抬的回答我。
这不和我想的的一样吗?虽然按理说应该去找老师,接着是家长,然后警察之类的顺序,但我总觉着肢体交流比语言更为高效。
“等等,”母亲突然坐起来,震惊的望向我,“龙一,你在学校被欺负了吗?”
“没有。”我斩钉截铁的拒绝了母亲怀疑的视线。
“但你说‘我有一个朋友’,这不就是……”
“我说的是真的,我有个朋友收到了校园欺凌。”
“谁?告诉我,最近电视剧上经常演这个题材,对着家长无法开口,老师又不负责任,警察也不会受理这样的事情,所以那些可怜的孩子最后都选择去自杀……看哭了我好几次呢。”
“碰到这种事情,朋友的存在就格外重要,”母亲拍了拍我的肩膀,“打回去就行了,而且为朋友挥拳这件事太帅了。”
“当然这一切要在保护好自己的前提下,但如果碰到自己解决不了的,就去寻求大人的帮助。”
说着母亲挑了挑眉,手指向自己。我自然相信她说的话,如果欺凌发生在现在,母亲一定会带着我连夜赶往我所指的朋友家,然后和对方家长来一场大人之间的对话,明天一早赶往学校,大闹办公室之类的。虽然出发点是好的,但行事风格在常人看来就是多管闲事。
更重要的是,凛所经历的那些已经是过去式了,即使告诉母亲也无法改变那段记忆。
要是能穿越时间回到凛初中那会就好了,想必我会毫不犹豫的对那些人挥起拳头吧。
直到躺在床上囊,我还在幻想着自己降临在凛被欺负的时刻,然后挥舞着板凳把欺负凛的人打的落花流水的样子,想到那些人趴在地上求饶的惨状,我不由得在安静的卧室笑出声来。
决定了,明天问问凛那些人有没有在这个城市,如果在的话,我就带着凛搭电车去埋伏他们。
要不要带着个棍子?找朋友借根棒球棍?最好往上面钉几颗钉……最终,幻想在梦中延续下去。
第二天一早,我没有忘记昨夜酣畅淋漓的为朋友复仇成功的梦,以至于吃饭都颇有些心不在焉。
“我走了,妈。”接过便当袋,我探出门的脚被手中的重量拦下了。
“怎么还是两份?”我转过头回望母亲疑惑道,“凛的姑姑已经回来了。”
“这我知道,所以我昨晚也把这件事告诉咲了,咲回来后也没时间给凛准备午饭,最后就决定凛高中的便当就由我全权接手了。”
“中午别忘了给凛送过去,”母亲拍拍我的肩膀,“一路顺风!”
和往常一样迈着悠闲的脚步走进学校,但不同以往的沉重氛围引起了我的注意。
教学楼不远处停着的救护车,耳边能捕捉到隐约的哭声,还有通往教室的路上学生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的窃窃私语。
重复的提到同一个词的声音越来越大,直到我踏进教室,才从邻座的口中听到清晰的发音“神河夏花”。
我知道她,兼职模特的金发美人,凭借着出众的外表牢牢占据着整个学校的话题第一。
然后我们高二被分到了一个班,昨天自我介绍时好像是坐在我的前前前排的右侧那个位置。目光数着桌椅,最终停在了众人视线聚焦处,而座位的主人神河并不在。
相识的朋友都被分在其他的班级,现在并不想冒然以打听有关神河的八卦为由作为交新朋友的第一步,只不过看起来整个班级只有我一个人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我故作深沉的把视线投向窗外,但其实恨不得立刻冲到临班问朋友到底出了什么事。
就在我掏出手机准备给朋友发消息询问时,班主任先一步揭晓了谜底——神河夏花去世了。
“是自杀,她从楼上跳下来了。”“为什么会自杀?”“网上的那个帖子吧。”
提着便当盒经过走廊时,一路上耳朵收集的只言片语足以拼凑出神河夏花去世的始末。
“真没想到啊,明明昨天还在上课。”和凛坐在花坛的长椅上,早早就吃完便当的我感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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