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章 蜃景（2 / 2）

  皇帝搁笔，道：“看来我白天在殿里杀得人头滚滚是有些用处的，他们干事的效率一般，风声倒传得快，下午刚递上来的折子，这感觉马上就不一样了。”

  多宝太监仰头道：“陛下，对他们是爱之深责之切，如今天下凋敝，群魔乱舞，这朝廷再不改换风气，那就追悔莫及了。”

  皇帝哼笑一声：“我是手里没人可用，才这样。多宝啊，你说追悔莫及，但会有多少人真那么觉得呢？有些人就算死的那一刻，也觉得是这世道有问题，总之，自己，是绝对没问题的。”

  有些人，哪些人？

  这话不好接，多宝也就笑笑。

  皇帝从座位上站起，一直站在大殿阴影里的云舍人也走了出来，捧着正在书写的《起居注》，眼巴巴跟上队伍。

  但皇帝休息的愿望并没有实现，因为宰辅深夜前来，有要事启禀。

  于是，多宝太监只是陪着君王，换了一个地方办公而已。

  没想到，没等来宰辅，却等来宰辅路上被刺的消息。

  一时间宫内外人心惶惶，皇帝倒是冷静地安排事宜，仿佛这一切都在他预料之中。

  快日出的时候，不顾宫中众人的阻拦，皇帝一意孤行，要去看望身受重伤的宰辅。

  多宝太监和云舍人便守在门外。

  一个盯着脚面，一个数星星。

  灯火葳蕤的室内，浮动的血腥味无处不在。

  皇帝拿了张小凳坐在宰辅的床前，道：“我记得，我不曾让你给人捅个对穿？只是说，装装样子即可。”

  宰辅勉力睁开眼：“对方请来了昆仑巅峰，还是个顶尖的刺客，我低估那些鼠辈的能量了。”

  皇帝的脸掩在阴影中，看不清神色，只说了句：“这不是最主要的原因。”

  宰辅笑道：“伤重一些，也有好处，既然要布局，就要天衣无缝不是吗？大家都说陛下是个暴君，但我看来，陛下实在是太过仁慈了。

  想要在这个世道保存更多的性命，不仅要对别人狠，还要对自己人狠才行。这句话难道不是陛下告诉我的吗？”

  “我说的，明明是对自己狠……算了，只要你人还在就行。我走了。”

  “陛下慢走，但臣还是要说句实话，那时我是真怕，万一没坚持下来，过去了怎么办？陛下若失了我，岂不是更加难以维持了？”

  “天灾如此，人祸如此，有你没你，说到底结果是差不多的。”

  宰辅敛眉道：“若不是因为天灾频繁，魔气入侵，陛下一定能够成为千古未有的君王。”

  皇帝咳嗽一声：“还得加上寿命这个条件，不过幸好，活不久，在这个时候，是个优势。”

  他说罢，不再理会宰辅是否回答，打开门迈了出去。

  然而眼前不是熟悉的庭院，也没有熟悉的人，只是苍天的大树，以及四散奔走，躲避妖魔进攻的普通百姓，和勉力支撑的几位修者。

  皇帝原本打算立马关上门，但背后传来呼唤：“别关！”

  短袖裤衩的白肆与他擦肩而过，说了声“谢谢啊”，一个飞腿，踢穿了木门。

  暗影得以汹涌澎湃进入秘境，将其侵蚀得千疮百孔。

  皇帝被白肆撞得一个踉跄，不满的表情没维持多久，就消失在了空气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