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人鼠(4)(1 / 2)
我让自己气息充足,发出野兽一般的呼呼声。我感觉,这样说话会比较有力,像个真正的奥特曼。
我大声说:“战士们,现在而今眼目下,我们的敌人是自称是我们的老板的人,对不对?”
“对!”
他们真诚的呼声给我带来振奋。
“我认为,我们要找机会,有机会就一起逃跑!”
“奥特曼,你给我们口令吧。”
“口令就是奥特曼!”
“奥特曼!奥特曼!”
我突发奇想:“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们一起逃跑,跑出这个破房子,我们要唱着歌出去!”
“唱什么歌啊?”
“唱国际歌吧!”雅克热情的说。
大家开始乱哄哄地唱起来。
“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也不靠神仙皇帝。”
“……这是最后的斗争,团结起来,到明天,英特纳雄奈尔就一定要实现……”
我说:“这歌太复杂了,记不住,也唱不全。”
“那唱什么呢?”
“还是唱国歌吧。两个理由:第一,这首歌才能让人产生勇气。第二,我们在学校里每天都唱,不会唱错。”
“可是,奥特曼,有些人不会哎,比如没上过学的。”
“我来教你们!从现在开始吧!”
雅克打断我:“Stop!我好像听见外面有声音,金毛鼠回来了!”
大家安静下来,听一阵,没动静,是虚惊。我们重新开始练习起来。
我打算以后每天晚上都领着大家一起唱,以后胆量一定会壮些。
9
夜里,除了火车的声音,没有其他动静。大家睡不着,就开始讲鬼的故事。
原来,小孩子都怕鬼。而且,他们越怕,越要说,比赛着,看谁能将各种鬼怪出现的情景,描绘得更逼真,更吓人。
惊惧的叫声越厉害,讲故事的人越得意——虽然他往往也把自己吓了个半死。
从棚屋的漏洞和缝隙透进来的光,将活动着的小孩们,照出奇奇怪怪的影子,更渲染了鬼魅的气氛。讲故事,我可是高手。我一开讲,他们的脖子就伸长了一大截——
有天晚上,我半夜醒来,看见墙壁上一团黑乎乎的东西,在扭动。我知道,那本来是一包棉花,爷爷买了,准备请裁缝给我做过冬的棉衣。
可它到晚上,就变成鬼了。
窗户是蓝色的,鸡和狗有的睡了,没睡的也一声不吭,像被施了魔法。
鬼从墙壁下来后,站到桌子上跳舞给我看,又把舌头伸出来——它的舌头是红色的,有一米长!“呼”地吐出来,像火苗,打几个旋,又‘嗖’地缩回去。
后来,它可能觉得一个鬼玩有些无聊,就一下子从窗户的缝隙溜出去了。
它去叫那些坟地里的鬼。
在我们的木房子后面,是一大片坟地,很多鬼住在那里。
我听见鬼们一个接一个,“吱嘎——”把棺材推开,出来了,很多鬼都冒出来了!它们在木房子四周跳起舞来。
每个鬼经过窗户的时候,都要吐它的红舌头给我看,还伸出爪子,往空中胡乱抓一番。哇,那指甲,白白的,像长颈鹭鸶的脖子,那么长……
“啊噢——”
小孩子们一个接一个地尖叫,又疲惫又害怕,尽量挤到别人身边去。
雅克问我:“真是出来找爸爸的?”
“嗯。”
“奇了怪了,爸爸有什么好?”
“我爸爸,是天底下最好的人。”
“我不理解。在我看来,我爸爸虽然是个大人物……”
“什么大人物?”
“博华集团老总,知道博华不?到处捐钱的那家。他还是十大经济风云人物,在电视上看像那么回事的呢,厉害吧?”
“厉害!”
“狗屁!他在我眼里就是狗屁,混蛋一个!”
“哦,我永远都不会,用这些字眼来侮辱我爸爸,永远不会!”
“那你说说,你爸爸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神?你得从头说,细节决定成败,从细节说!”
我不认识雅克的爸爸,可我觉得,他说话,多半已经有他混蛋老爸的腔调,什么细节、成败之类。
“得,你听好,听我慢慢道来,用手指撑好眼皮子吧——”
听说,我爸爸小时候,高鼻子,卷头发,风谷中学教音乐的林老师特别喜欢他,教他小提琴和脚踏风琴,还有唱歌,每天早上都带到他松树林那儿练嗓。
爸爸高中毕业,去一个很远的林场当知青,在那里种土豆、养猪,在那里得了肺结核。
后来他考上本省的艺术学院,因为病,只读了一年,后来就一直待在家里。他床头的柜子上,摆满了各种小药瓶。
我喜欢听秃顶爷爷咿咿哦哦读古书,听英俊爸爸拉琴。
当我听到自己喜欢的声音的时候,我们的木房子就会漂浮起来,我就要飘到窗外,飘到远处的树枝上,甚至飘到更远的松树林那边去。
爷爷说,爸爸小时候不但拉琴,还会唱京戏,会讲故事。
他把学校里老师们的孩子集中起来,坐满一架大楼梯,自己站在楼梯下教他们唱歌:
月亮在白莲花的云朵里穿行,
晚风吹来一阵阵快乐的歌声……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