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羁鸟(四)(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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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什么计策?”

  “皇上问群臣,除了祖宗家训规定的生辰祭礼要操办的那些事项外,还有没有什么别出心裁的点子,能办得与众不同些,最好要能显着咱们大隆国富民强的。礼部尚书便说,东北边陲的山民打猎时曾在山林中看到几头猛虎,气势逼人,若能送到大昭城让王公侯伯们一观,定能彰显大隆的国力强盛。可皇上却把礼部尚书训斥了一顿,认为简直是胡闹。”

  皇帝想要大操大办先帝生辰,太后倒是不难理解——大隆刚在和泽拉罕国的外交中忍气吞声,没有带兵出征的钱粮,可操办一场生辰祭典的库存还是能拿出来的,也必须拿出来,不然真让人以为皇室已经衰微。她大约也能揣度到皇帝的顾虑——老虎性情凶猛、体型壮硕,想从东北边陲运送到云城,真是难如登天。就算运到了大昭城,万一伤着了人,也不是闹着玩的。

  “好了,让那些太监们放下盆景,你也就回去伺候皇帝吧,哀家知道了。”

  等郑德告退了,太后才转过头问松鹤以及在旁边伺候的春朝与秋夕道:“你们怎么看这事?”

  几人纵然心里有话要说,也不能真的侃侃而谈,只得赔笑道:“先帝生辰上安排什么,乃是要由太后和皇上决断的,奴婢们岂敢置喙?”

  太后无奈地叹了口气:“哀家既然问了你们,就不怕你们议论,这里又没有旁人,你们直说便是。”她当然知道,这件事和皇帝还有高位嫔妃们商议最为妥当,可皇帝都已经是不惑之年了,不可能事事都与她商量,而且她之前已经免了嫔妃们的请安,总不能为了这件事专门把她们又叫过来,像是自己没主意似的。

  最终还是资历最深、地位最高的松鹤先开口:“奴婢能理解礼部尚书想要别出心裁,毕竟在生辰祭典上展出猛虎可是从未有过的新鲜事,可恰恰就是因为从未有过,所以才容易出各种岔子,因而皇上不同意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其实奴婢觉得这件事没什么可再议的,若是百官觉得此事不妥,而皇上想将猛虎送来云城的话,还有可以争辩的空间,可现如今是皇上不想出危险,百官还有什么理由劝阻?到底注重安全的主张是无可指摘的。”春朝接话道。

  “太后,皇上现在对这个主意不感兴趣,可若那礼部尚书和其他支持猛虎入城的朝臣们多游说几天,结果可就不一定了。”松鹤忧心忡忡道。

  “哀家何尝不是这样想呢?且先帝在时,往往开始极为反对的谏言,后来却是大力拥护的,皇帝乃先帝亲子,未必不会跟先帝如出一辙。”

  深夜,端阳殿,温鸿恭敬地给皇帝端来一碗栗子薯蓉羹:“皇上,您晚膳用得不多,安寝得又晚,还是吃些东西垫垫肚子吧。”

  皇帝看着那碗羹,不耐烦地打了个哈欠:“左右都是那些没劲的点心,这道羹从朕小时候就开始做,几十年了没有一点新意,撤下去吧。罢了,御膳房那些厨子惯会偷懒,有什么新鲜的菜谱都不愿意去学。”

  “御膳房还做了别的点心,奴才给您换些来。”温鸿正准备下去,却体会到皇帝话里的另一层意思,“皇上,您的意思是,您还是想将猛虎送来云城,给先帝办生辰?”

  皇帝嗤笑一声:“糊涂东西,在朕身边侍奉了几十年,非得经过朕的提点才能明白朕心里想什么,你也该去劳役司领罚去。”

  “皇上恕罪,皇上恕罪。”这种时候,温鸿除了认罪以外别无他法,只能在心里暗暗骂道,狗皇帝,你既然对这谏言很感兴趣,那为何不直接采纳了?又是斥责礼部尚书,又是给我们这些奴才脸色看,真是没有人道!

  许是觉得自己有些无理取闹了,皇帝又轻咳一声道:“你应该能理解朕、体谅朕,朕身为皇帝,若是一开始就对这种劳民伤财的举动大加赞赏,难免会让百姓对朕有所指摘。换句话说,这事都慢慢迂回周旋,叫那些反对的人明白过来,朕有自己的不得已之处,也是听取了那些重臣的意见,这才要把那几只猛虎运送到云城来。”

  “皇上思虑周全,奴才都能明白。那奴才这就请内阁大学士给皇上拟旨意,过两日再将旨意传出去。”温鸿极为熟稔地道。

  “嗯,去吧。”皇帝将毛笔放下,忍不住看着头顶伸着臂膀缓解疲劳,“最近宫中诸事都极为烦闷,六皇子夭折、四皇子没了养母,更不要提还有那些品行不端的嫔妃给朕添堵,朕也想松快几日了。”

  果不其然,等三五日后太后再派人去打探消息时,就得知了让人震惊的消息:皇帝没有再训斥礼部尚书,而是让他将自己的构想写下,呈在奏折里,而且他已经开始命内事府的工匠设计巨型笼子了。

  “哀家就说嘛,咱们的皇帝不可能对这个提议不感兴趣的。”太后正了正头上的湘妃翠竹双合长簪,“也不知是他自己下定了决心,还是谁一个劲地劝了他。”

  “太后,要不咱们让皇后娘娘帮着劝劝皇上,让他不要劳民伤财,要爱惜生灵?”秋夕提议道。

  太后托着腮沉思了半晌,还是摇了摇头:“罢了,你们也不是没随哀家去瞧过皇后,她虽然刀伤好了,身子却也全然废了,常常三灾八难的。她能顾好自己就已是不错,就不要再去给她找事了。”

  太后说的倒也是实情,经过御医所几乎所有太医的诊治,何皇后的刀伤总算是愈合了。可缝上的伤口到底不是原本无瑕的皮肤,何况她还饱受惊吓与怒火,实打实落下了心病,这可是轻易好不了的。皇帝想必也知道实情,依然将协理六宫的权力放在庄德妃、宁贤妃与傅菱荷那里没有收回,该是不指望何皇后能理事的样子——毕竟给落下创伤的皇后废后这件事实在是有失人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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