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逛庙会(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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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秦时月换上一身宽松的灰色便服,戴了顶黑色便帽,脚蹬黑色千层底布鞋,步履轻松地出现在人来人往的排潭街上。

  他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穿行,走过一处又一处小摊,听着老乡们的乡音,看着他们各式各样的穿扮与动作,心中甚感亲切。

  看看快近十一点,便走过学堂山,来到壶溪边的马山滩,在一小吃摊前坐下,要了碗馄饨,两个麻糍,一碟花生,一盘牛肉,再要了一斤烧酒,一个人自斟自饮起来。

  一边是碧蓝的溪水。

  溪中浮着些断断续续的沙洲,有的布满了一色的青草,有的长满了高高低低的杂树。

  还有一边,是熙熙攘攘的行人。

  过来一个十五六岁的孩子,挎着只竹篮,在时月身边流连徘徊,一会看看他,一会看看他面前的食物。

  显然,孩子在注意他,也注意着食物。

  他看看孩子,眉眼很俊,五官清楚,衣服很旧却很干净,两只眼睛乌黑清澈,让人看了心生喜欢,便试探地问:“小兄弟,坐下来一起吃一点?”

  孩子似乎不敢相信他的话,疑惑地看了他两眼。

  他收起折扇,用扇一指对面的座位,说:“请坐。”

  孩子略为踌躇,然后嗖地一下落座,动作机灵得像只猴子。再从桌下的篮子里抓了把栗子洒在时月面前,然后从碗里撮了只麻糍,吃得津津有味,一边好奇地打量着时月。

  时月知道,麻糍是糯米蒸熟后,加入芝麻,在石臼里捣成的,食之香糯。

  这东西是功夫食品,做起来麻烦,价格也不低,一般人舍不得掏钱买,难怪孩子会吃得如此开心,于是让摊主又上了两只,放在孩子面前。

  秦时月摸了颗桌上的栗子,拿近一看,是炒好的野栗子,个头比普通栗子要小,咬开后,喷香。

  “毛香栗,山上摘来的,好吃吧?”孩子问。

  时月笑着点了点头。

  交谈中得知,孩子叫张小薯,附近桑园头人氏,靠做点小买卖过日。

  张小薯问他是干什么的,时月说是做纸生意的,收购一些宣纸、毛纸之类。以前销往上海等地,现在上海、杭州都沦陷了,生意就差了,几乎成了无业游民,整天东游西荡吃老本。

  “哦,挣过大铜板见过大世面的,难怪这么阔气!”小薯又抓了一个麻糍,“不过,那你以后怎么办呢?坐吃山空,万贯家财也挡勿牢的啊,还不如我这个卖栗子的了,虽然挣点碎银,但总算日日都有进帐,对不?”

  “是啊,你很聪明,”秦时月对他竖起两个大拇指,说,“好的,万一走投无路了,我就找你,咱哥俩一起卖栗子,好不好?”

  “你来的话,不仅栗子,瓜子、番薯、桔子、番茄,都可以卖了。”张小薯说。

  “是啊,天无绝人之路,更不要说养活自己这样简单的事情了。会喝酒、会写诗的唐朝大诗人李白就讲过: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要有自信。做买卖要多动脑筋。没有做不到,只有想不到。”时月说。

  小薯说:“对,你不要怕,大不了跟着我把栗子、番茄卖到底,我们兄弟也可以过日,嘿嘿。我会喊,也会收钱找钱,你什么都不用做,只与我做个伴就行。”

  “啊哈,那今天我可是捡了个宝了。以后落魄也好,老了、病了也好,有你这位弟弟在,都不怕了啊!”  时月握住小薯的手,不知道有多少开心。

  离家多年,他从未碰到过如此直爽仗义的年轻人。

  接下去的交谈中,孩子如数家珍,把他知道的“过节头”的事,悉数向秦时月作了介绍。

  “小薯,你们这里过节头,除了吃,还有没有其他特别的内容?”时月问。

  “有啊,押宝,看戏,你喜欢哪样?”

  时月摇了摇头,表示都不感兴趣,然后端起酒碗向小薯示意了一下,喝了口酒。

  小薯找个汤碗,从酒壶里倒了点高梁酒,不过顶多只有一两,抿了一口后,闭着眼睛,咧开嘴唇,“啊——”地吁了口气,咂巴着嘴唇说:“好辣!”

  时月用酒碗碰了一下他的汤碗,说:“好样的。男子汉大丈夫,就该喝点酒,爽气又通气。”

  这高梁酒烈,但回味不苦,看上去微微泛黄,听摊主说是10年的陈酒,并且还是出自好师傅之手,所以价格要比普通的高粱烧酒贵上一倍。

  “那就只有看打擂了。”小薯说。

  “打擂?”时月咕哝了一句,慵懒的身体一下就坐直了。

  他小时最喜欢听大人讲“传”,什么《水浒传》《说岳全传》《儿女英雄传》《杨家将》《三国演义》之类。

  并且小时候得堂伯启蒙,练过桩功、压腿等武术基本功,也会打几套拳,只是后来功课和训练紧,慢慢荒疏了。

  这打擂实在是很古老的一种竞技方式,几乎成了一种伸张正义的武术文化现象:

  发配中的秦琼打擂,交了个朋友史大奈。

  杨七郎打擂,力劈潘豹。

  呼延庆打擂,钢鞭勇斗连环铲,打死了欧子英。

  薛刚梅花桩上为亲人报仇,打死了张天霸。

  在古代,一些武艺高强的富家小姐,为了找一个理想的郎君,还会摆个擂台,比武招亲……

  时月想看一看,壶溪人是如何打擂的。

  张小薯告诉他,这里的人打擂,其实是一种以武会友的搏击游戏,只是点到为止,不是书上那种你死我活的生死相搏。最终的擂主,可以得两大坛老酒。

  “通过擂台来切磋武艺,交友会友。”小薯认真地说。

  “这好啊!”秦时月兴奋地说,“这才是体育精神嘛。以命相搏的打擂,原本就是不对的。”

  “也有人是为博取大姑娘好感而上擂的。胜者为王,大姑娘也喜欢的。”张小薯向他顽皮地眨眨眼。

  原来,戏文场上,常有小伙子为姑娘而起争执。有的人把持不住摸了大姑娘的胸,别人看不惯,或者想在姑娘面前出出尖献献殷勤,或者想借此露个脸、扬个名、出个风头,也会在擂台上见高低。

  这样的打擂,不讲年龄,不分男女,凭的全是真功夫。因打得性起收不住手的,或者下手过狠的,也有,这就需要“中间人”——也就是裁判——来劝阻了。

  秦时月顿时来了兴致,将碗中酒一口干了,说声“走”,张小薯便引着他一路来到排潭边的文昌阁附近。

  这里实在是个好去处。

  壶溪从东西两面呈弧形环绕包抄过来,在排潭汇总后,蜿蜒经过一阁一庙,流向西北方而去,在小薯他们的桑园头汇入云龙江。

  溪畔蓬花高举,枫杨树高高挺立。

  排潭里停满了大大小小的木排、竹排和小舢板,还有零星的几只中型木船。

  这些排九成是从壶溪上游放下来的,来时装满了木材、木炭、毛竹、干柴、箬壳、笋干、木耳等山货。

  汇集排潭后,这些山货有些上岸进了商店,有些直接由其他排主接收,再转运至别地。

  所以,这里是上下游和南来北往货物的集散地,交易非常火爆。

  秦时月先进了文昌阁,拜了文昌帝君,然后跟着张小薯进了隔壁的庙。

  只见那庙门口矗着一只大铁香炉,里面香烟缭绕。

  香炉的两侧,分别有一个铁制的烛架,上面高烧红烛,烛火旺得“哔剥”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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