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年的怨恨(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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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胞妹出生时,陈瑶七岁,杨锦八岁,都是已经可以立住,甚至可以去承担门楣的年纪。有了嫡子,传承不断;有了儿子,血脉不绝。杨锦不敢想,若那年母亲生下男孩儿会是个什么结果。

  陈瑶的嘴角勾起一抹冷漠的笑容,浸入骨髓,让人感到发自灵魂的战栗不安。可在杨锦看向她的时候,又是那个温柔大姐姐了。

  “祖母大约不甘心家业给了父亲,再给到我,最后落到外人手上吧?”杨锦自嘲地笑了笑,同样是儿子的骨血,同样是自己的孙辈,却在不经意间就分出了亲疏之别,“一年一年地催着我嫁人,一日一日地盼着我成亲。”顿了顿,杨锦的笑容变得狰狞,“这里面有多少是因为疼爱?又有多少是为了算计?难道我真不知道,多少人私下念叨着我父亲绝后无嗣吗?!他们有本事站到我面前说!我倒想问问!我和我妹妹那么大的两个人,我那亲爹断了哪个后,绝了谁的嗣!让我成亲?我凭什么牺牲自己的生活去照看一大家子的陌生人?!我为什么要为了别人的子嗣呕心沥血?难道就为了等到成亲几十载,到了女儿该婚嫁的时候被婆婆嫌弃,我连累了她宝贝儿子,让她儿子绝了嗣?还是看着妯娌带着儿子跟我炫耀她能生儿子?抑或是女儿问我为什么祖父更喜欢哥哥和弟弟时,我却要哑口无言?还是告诉我那本就无辜的女儿,因为你是个女孩,你活该!”那双从来单纯平和的眸子里爆发出令人胆寒的恨意,仿佛所有的雪花在这一刹那汇聚成了崩塌的暴雪,“不是说我爹是绝嗣么?我绝给他们看!我会用事实告诉他们,什么才是真真正正、彻彻底底的绝嗣!”

  “锦儿!”陈瑶顾不得打翻的滚烫茶汤,就要上前安抚。

  那边早有察觉的李立生却抢先一步将杨锦搂进怀里,压着嗓子吼道:“少跟小爷扯淡!不过是子嗣,不想要就不生!谁耐烦带小崽子!是男是女,那是男人自己的事!要是生不出来,狗男人自己命中无子,他还想怪谁?又不是没给他生!嫌弃我让他绝嗣?我还嫌弃他命中不带子呢!再说了,你不是还有妹妹?让她想怎么生就怎么生去!反正三房是她当家!绝嗣是嫡支该关心的事,你又不是当家的,撑死了是个旁支,管他去死!”

  “阿生!你这是说的什么话!”陈瑶真想让李家少主来听听自家姑姑的发言。真是狗都没有这么狗!陈瑶连忙将李立生扯开,将杨锦搂进怀里,“说什么傻话?什么叫别人的子嗣?难道那不是你的孩子?男女都好,或许有人会因此不够爱她,可我相信,锦儿是会好好爱自己的孩子的。锦儿,别这么说自己。我知道,你只是害怕,只是还没有做好准备。其实这世上,也不是所有人都需要生孩子的。”

  被李立生和陈瑶软硬兼施的安抚了一遍,杨锦眼中的赤红慢慢褪色,人也渐渐平静了下来。

  “我们的锦儿一直是个好孩子。只不过,锦儿还没有学会去爱,学会去做一个母亲,对不对?”陈瑶的声音温柔又宁和,颇有些贤妻良母的韵味,只不过说出口的话截然相反,“也许不必学会如何去做一个妻子,但作为一个母亲的快乐很值得体验。锦儿,人这一生太长太长了。哪怕到最后注定是一人独行,我也希望你曾有人相伴相守。”

  “孩子,还好。”高凌靖想起令人讨厌的家主哥哥和好欺负的少主侄子,给出了一个非常理智而中肯的评价。

  李立生扯了扯自己的头发,一脸不耐烦地嘟囔:“男人都不好了,崽子能好到哪儿去?还没听说坏种出好苗的。真以为歹竹出好笋那么容易?那还要浪子回头金不换做什么?”

  杨锦在陈瑶怀里蹭了蹭,那一声声嚎啕之中,也不知哭得究竟是委屈,是怨恨,还是寂寞和无助?

  “锦儿乖。”陈瑶一下一下地抚摸着杨锦的头发,“我们在这里。”

  “我害怕……”杨锦的声音怯懦软甜,就像当年躲在陈瑶身后看着李立生和高凌靖的英姿飒飒一样,“为什么要留下我一个?如果……如果……我好想你们……”

  是寂寞和孤独啊。

  虽然也怨恨亲情薄如蝉翼,虽然也无助于人情冷暖。

  可说到底,是被留下的人,举目四望,形影相吊。

  是对孤影茕茕的绝望和恐惧。

  “我不要一个人……”不为万贯家财,不为祖母谎言,不为流言蜚语,只因为那一份曾以为会无所谓却无法忍受一刻的孤独。

  这几十年来,到底是怎样的煎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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