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番外·双繁胞衣(中元节贺文)(2 / 2)
想也是,虽然我有点弄不明白,闷油瓶在鬼神的领域里,是否依然能打破这种生态制衡?
闷油瓶看了我一眼,脸色莫名,但手上力气突然加大,疼得我一个激灵,嘶了口气,他又伸手在我腕骨上摩挲了一下,开口道:“这是一种交易。”
“什么交易?”我开始联想,难道吃她的饺子就要留下什么交换么?不对啊,这他妈不是强买强卖么?想到这,我立即朝空气中喊道:“卖艺可以,不卖身啊。”
想了一下,我补充道:“这位更不可能卖的。”
闷油瓶放开手,无奈的看我一眼,说道:“开始吧。”
嗯?我愣了一下,开始什么?
他淡淡的看着我,那目光似乎就在告诉我:你的卖艺可以开始了。
我草。我心说来真的么,闷油瓶仍然看着我,最后我抵不过,做了个投降的动作,站起来热了热身,边活动肩膀就开始串烧:“有缘千里来相会啊,来相会。拔萝卜,拔呀拔萝卜..”
唱到一半,忽然视线和闷油瓶对上,发现他嘴角挂着一丝上扬的弧度,我脸顿时烧红,一屁股坐回去,心中暗骂。他挪过来碰了碰我的手。
我低着头,很倔强的没有去看他。
但下一瞬,我忽然浑身一个冷战,一把抓住闷油瓶的手:“看下面。”
视线扫过去,就看到在我们正对面的位置,椅子上悬着两条腿,地上整齐摆放着一双绣花鞋。
闷油瓶轻拍我后背,转头看着我的眼睛,问道:“你看到了什么?”
我立刻按住他的肩膀,也看着他,当下就心念转动,心说我草,大哥别玩我,但他的表情很认真,似乎真的看不到。我于是用最快的速度形容了一下,闷油瓶听完后微微皱眉,也没有给出任何解释。
“你刚说的交易,什么意思?”我问道。
闷油瓶没有回答,而是直接拿起桌上的黄纸小人,放进烛火中点燃,接着手指一弹,瞬间烧着的两枚火球掉进两盘饺子里。
再一看我就呆住了,方才还热气腾腾的饺子变成了一滩粘稠的黑水。
我操,你以前真当过道士?我偷瞄他一眼,闷油瓶也看向我,递来一个目光。我再回头,就看到金万堂照片里合影的那姑娘,就端坐在我们对面。
此时我已经不怕了,就疑惑去看闷油瓶,心说难道真有鬼魂么?但他表情非常淡定,仿佛我们此时就置身在地府中谈判一样。
好吧,我开始认真思考问题。首先看着对面,我提问道:“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和我们见面?”
姑娘看了看我,又小心翼翼指了下闷油瓶,我恍然大悟,心说果然是这尊大佛在这给人吓到了,哦,给鬼吓到了。
“什么事?”闷油瓶敲了下桌子。
就看到那姑娘拿出一个棕片,不知道是什么,打开,里面包着一节很长的半透明绳子似的东西,中间打了个结,说道:“这是我两个孩子的脐带。”
脐带绕颈,是很不吉利的兆头,据说小孩出生后遇到这种情况,胎盘就要用棕片包住埋进火塘里,而如果生下一男一女,就得分头埋。
所谓双繁胞衣,一开始就是为了避免这种凶兆,而胎盘弃火塘里,那不就是向阴高燥处,入地埋三尺了么?
我愣了一下,忽然意识到什么,于是开始推演:“应该还有一个细节你没有交代,那就是你的孩子在你死后其实也已经死了,金万堂吃了那饺子,体内就相当于中了尸毒,但他吃的实际上并不是你两个孩子的胎盘,而是双繁胞衣的第二种做法,那需要大量的尸骨碎块,你能告诉我,你到底想做什么?”
那姑娘似乎没想到我会这么问,等了好一会,忽然缓缓开口:“我希望你们能帮我找到我两个孩子的胎盘,找个地方将它们埋了就好。”
“你自己做不到么?”我有些疑问,按理说她能诓来金万堂,没有道理自己做不到这些。
“我只有今晚能够出来自由活动。”她的神情有些落寞:“我跟老金是我生前就通过掮客认识的,他是主动答应帮我的,你们别怪他。”
我总算明白过来,心说堂堂也是性情中人了,就是他妈的总拉我们下水做什么?
闷油瓶这时忽然提问道:“停放尸骨的地方在哪?”
姑娘立即说出一个地址,同时情绪有些激动,似乎一晚上就在等这一刻。我和闷油瓶对了对眼神,忽然感到遍体生寒。
这一刻,所有的线索开始串起来了。
三个人再聊了几句,我就彻底明白过来,现在我来简单还原一下事情的经过。
事情的起因是金万堂的一段风流债,虽然他号称万花丛中过,但到底还是动过些真感情,小姑娘自幼没了双亲,靠做些皮肉生意立身,后来在金万堂之后认识了别人,怀了两个孩子。
转折就发生在这里,孩子临盆当天去医院的路上,发生了一场车祸意外,一母二子当场死亡。金万堂后来接到消息去参加小姑娘葬礼的时候,不知怎么突然心念一动,就排了一卦,结果发现此事有猫腻,也就是说,实际上的葬礼是假的,小姑娘的尸体早已经被掉包到了不知哪里。
于是他动用北京的关系往下查了查,但结果刚到第一环节就卡住了。
话到这里,已经非常明白了。
这个故事从一开始,就没有一个环节是意外发生的。
唯一的意外,是我们都没有想到的,农历七月这个月,对于刚死之人,是非常特殊的存在。
能用这样的方式将信息传给金万堂,再找到我们,什么是真,什么是假,还重要么。
我和闷油瓶对视一眼,事情的经过已经十有八九被我们还原了。最后我问她,还要再见金万堂一面么,她想了很久后才摆了摆手,说门开了,过了今晚她就要回去了。
什么门?鬼门?青铜门?我在心里问自己,没有答案,但这都不重要了。
当晚我们四个开着金杯杀到姑娘给的地址,地方非常偏僻,但周围安保和监控措施十分到位。这难不倒闷油瓶,他独自离开了一会,再回来的时候招呼我们跟着他的脚步走,一行人忙活到半夜,后来张海客带着几个张家人过来支援。
之后我们将现场的一切还原,一行人带着满车的尸骨扬长而去,留在原地的只有小张哥非常恶趣味的在大厅的地板上用血画下的几个符号:冤有头,债有主,尘归尘,土归土。
这大概是我们这群土夫子生来头一次做善事,车到中途的时候那群姓张的带着金万堂一起回归老本行,找几个墓将尸骨们一一安葬。
清晨的微光照在车玻璃上,回去路上跟北京那边通了电话,小花表示知道了,也希望这件事最终会有结果。
回到雨村,三个人冲完澡,我躺在躺椅上发呆,胖子在院里择菜,闷油瓶搬了椅子并排躺在我旁边。
瞌睡很快来到,醒来的时候浑身燥热,一看,自己贴在闷油瓶身上,两个人共用一张躺椅。我轻轻推他一下,他很快睁眼,低头和我对视。
“怎么了?”我直觉他情绪不对。
他摇了摇头,忽然抬手轻轻弹了我一个脑瓜崩儿。我愣了一下,伸手去摸才发现,我的眉头一直是紧皱着的。
“没什么。”我摇摇头,此时终于觉得血液开始流淌,整个人逐渐从死气沉沉中活了过来。
晚饭吃的很简单,胖子炒了两个素菜,味道清淡,但吃的很满足。人这种东西,知足两个字你得时刻写在脸上提醒自己才行。
还是雨村好啊。
我伸了个懒腰,从凳子上站起来,准备回屋继续躺着。胖子一把拦住我:“你他妈少光吃不干,别偷懒,洗碗去。”
哎呀。我瞪他一眼:“留着,明早我一块洗。”
胖子骂道:“你他娘饭怎么不留着一块吃?”
我俩说完同时转头看向闷油瓶,闷油瓶没有和我们计较,起身端着碗碟进了厨房。胖子心满意足哼着小曲儿离开了,我小跑着跟进厨房,和闷油瓶一起洗碗。
洗完后两个人再去冲了个凉,搬躺椅在院里看夜空。我眯着眼睛,昏昏欲睡间有人往我嘴里塞了个什么东西,很快味道化开,是一块奶糖。
胖子的呼噜声从里屋响起来,月色静谧,铺天盖地的困意席卷,我们的呼吸也渐渐沉了下去。
世上真的有没有鬼魂,也许有,我不敢妄下定论,但人的心中应该有一个归宿,无论你的肉体在何处,你的灵魂最终都会回到这里来。
这是你回家的路,而你的身后,始终有你的家人。
夜色很好,今晚有月光。
(完)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