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1章 密谈(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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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皋这话说的多少有些大逆不道。

当今圣上还好端端地在位,即便萧云朔恢复太子身份回到宫里,也轮不到他来主持大局,重振朝纲。

以谢皋将‘君臣’思想看得重之又重的性子,若非实在对聿成帝失望透顶,想来也不会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来。

萧云朔眼眸微微眯了眯,他早已预料到,哪怕自己不出面,就以聿成帝喜欢玩弄帝王权术的性格,二皇子和六皇子迟早也要将朝廷搅成一锅粥。

他只是没想到,他们这速度,比他预想的还要快不少,甚至连一年的时间都还不到。

想必他们是笃定太子既然已经身亡,那么能成为储君的,论势力,也只有彼此是彼此的对手了,因此只要努力打败一方,那么自己就是当仁不让的太子,其他皇子都没有势力和自己争了的。

因而,才会如此心无旁骛地对付彼此吧。

只不过,他们忘了一件事。

聿成帝虽然年老,但身体还康健得很,即便他们其中一方胜出,成了‘储君’,到头来只怕也只不过成了第二个‘太子’罢了。

他们的敌人,除了彼此之外,还有最可怕的一个,便是他们的父皇。

对一个皇帝来说,最大的威胁,无异于自己虽逐渐年老,但尚且身体康健,而太子却日渐羽翼丰满,逐渐按耐不住取而代之的野心。

这就如同卧榻之旁有他人鼾睡,皇帝怎么能容忍?

太子的人选,除了他们几个已经成年的皇子们之外,还有更多才几岁的皇弟们可以选择。

等皇帝真的汲汲老矣,那时再慢慢地选定储君也不迟,那时才是真正的父慈子孝,子承父位。

皇权,能扭曲兄弟情,自然也可以扭曲父子情。

聿成帝对他们的争斗视而不见,不是因为默许了他们,只要谁胜出,谁就是下一任太子,而只是为了消耗他们的势力。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等到双方最终决出了输赢。输得一方自然惨烈收场,赢的一方也必定会元气大伤。

到那时,究竟如何处置赢的一方,也端看聿成帝的心情了。

他的父皇,最喜欢的便是手握全部权力,将所有人玩弄于股掌之中,哪怕是对自己的亲骨肉,亦是如此。

聿成帝之所以对萧云朔如此嫌恶,一心除之而后快,也是因为萧云朔的太子之位,是被写在了先皇的遗旨中的,他废不得,掌控不得,也只好狠心杀之了。

萧云朔在心中不由得微微冷笑。

可惜二皇子和六皇子居然连这些都看不透——当然,也或许是,双方都自以为,自己有足够的力量,在打败对方之后,也依旧有足够的余力,压制住聿成帝。

只不过,无论怎样,朝廷里争权夺势,最终伤的,都会是黎民百姓。

“老师,你该知道你刚刚所说的话,是何意义?父皇尚且身体康健,便是我亮明了身份回宫,也轮不到我重整朝纲。”

谢皋很快地抬头看了萧云朔一眼,眼底深寂决绝。

旋即,他低下头去,重重地磕了一个头,然后说道:

“殿下可知,这半年来,大聿各地天灾人祸不断。幽州‘瘟疫天火’之事以后,先是广南东西府遭遇冻害,冬春季的稻子颗粒无收。接着是江宁府稻谷丰收前夕,遇到了蝗灾,又是一季辛苦白费,随后又是京城左近,大名府小麦产区,偏生遇到黄河决堤,千亩良田被淹,临河百姓家园尽毁流离失所。

冻害蝗灾,尚且还是天灾,然而黄河决堤一事,地方官员曾有秘密奏折递给老臣,原是想要老臣代为递呈天听,奏折中详细写了这决堤一事,分明是二皇子及六皇子两党在地方的爪牙官员,为了贱价收买老百姓手中的良田不成,这才出了这样断子绝孙的阴险法子,暗中找人将黄河大堤挖到决堤,好使得良田被毁,百姓流离失所,这样以来,百姓为了换些口粮活下去,便不得不贱卖手中的良田给那些黑心官员。

谁成想,老臣将密奏呈递给皇上的几日后,那写了秘密奏折的人便死于非命,连同他信中提到的证人证物,也全都死的死,消失的消失,死无对证。

皇上对此事更是轻拿轻放,全然未曾重视派人彻查,可怜临河县镇的百姓,真的是死不瞑目啊!

这几场天灾人祸,若是和先帝在位时所遇的天灾相比,实在也不算什么,我大聿这些年来风调雨顺,国库也算充盈,要赈这几场灾,倒也不是什么难事。只可惜,赈灾的旨意确实是颁下去了,然而却未能真正气到救济灾民的作用!

现在朝中到地方,都已经被二皇子和六皇子的党羽所侵占,双方不比谁赈灾赈得好,却要比谁中饱私囊得最快最多!从上到下,这一层层盘剥下去,到了百姓手中,已经所剩无几了!

明明只是几场后果可控的灾祸,到头来却弄得民不聊生,怨声载道,几至伤了大聿国本啊!

殿下适才问老臣可清楚自己所说的话的意思,老臣今日斗胆冒着大逆不道的罪责言明,老臣对自己所言的意思,清楚得很。老臣只愿太子能够在合适的时机亮明身份回宫,若是必要,以太子储君之责,代上摄朝政,以正纲纪,则是我大聿万民之幸!求太子明鉴,老臣替天下黎民请命叩谢!”

“代上摄朝政”这句话,说明谢皋的确是明白自己刚刚所说的那句话的意义了。

萧云朔眼眸微微眯了起来。

谢皋所说的那几场灾难,他自然是知晓的。

上一次他去大名府处理事情,实际上便是坐镇暗阁,帮着筹措粮食救济两河的灾民。当时官府救灾时有多拉垮不作为,谢皋不说,他也知之甚清。

他虽有实力和聿成帝分庭抗礼,正面对抗,但以前到底是考虑到他若真的以‘清君侧’之名,带兵南下,和父皇的军队打起来的话,势必会造成大聿内乱,兵荒马乱之下,黎民流离失所,民不聊生,也都是可以预见的结果,再兼北方边境还有北戎虎视眈眈,所以才选择了隐忍下来,等待时机。

没想到,他的隐忍,也不过是让朝中那些自私自利的皇子官员们为了争权夺利而变得更加肆无忌惮,最终,也未能阻止百姓受苦的结果。

或许,的确到了不得不发的时刻了。

萧云朔微微闭了一下眼睛,然后抬手将谢皋扶了起来,到:“老师请起。老师之意,本宫已经明了。本宫答应老师,到了不得不发的时刻,本宫一定责不旁贷,绝不会推诿退缩,置天下万民于不顾。”

谢皋得到了肯定的回答,谢皋老泪纵横,沉声道:“老臣谢过太子殿下!老臣虽已年老体衰,但如果殿下还用得到老臣一把老骨头,老臣定然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萧云朔笑道:“老师言重了,本宫要重新回宫,还需要老师多方襄助。不过目下,还望老师好好教导九皇弟及一众孩童,也是为我大聿培养下一代的人才栋梁。”

两人又密谈了些事情,萧云朔这才退了出去。

沈风荷在厨房有些心不在焉地帮着煮醒酒汤,用陈皮,檀香,葛花,绿豆花等按照一定的比例熬煮成汤,便可以了。

谢皋是在装醉这件事,她还是看得出来的。

萧云朔和谢皋在房中又是谈论何事,她自然也大致能够猜到。

萧云朔这样绸缪计划,让谢皋从太原府转到河间府他附近的村子定居,自然不可能单纯只是为了请谢皋来作九皇子的启蒙老师。

谢皋两朝微臣,又曾多次主持科考,在翰林读书人中威望极高,朝中不少由科举而入仕的读书人,可以说都是谢皋的门生,这也就是所谓的桃李满天下了吧。

他替太子请命,可以说是明晃晃的‘太子’一党了,然而聿成帝那般嫌恶他,也不敢轻易处置他,最终也只能准了他告老还乡的折子,打发回乡下了事。

由此就可见谢皋的影响力多大。

萧云朔再是先帝钦定的太子,再受天下人爱戴,但若是真的和聿成帝纷争起来,无论如何都绕不开‘正统’而字。

自古太子与皇帝争,除非做得秘而不宣的,比如弑帝而谎以恶疾崩,或者皇帝临死只是逼宫退位这些之外,大抵都是太子输。

因为在天下百姓及朝臣眼中,皇帝才是正统。太子即便侥幸赢了,也多要背上‘名不正言不顺’的骂名。

萧云朔要和聿成帝争,不仅仅是实力足够便行的,还需要天下民意所向,朝廷中众臣所推望的。

谢皋只怕就是他得到满朝仕子翰林的支持的重要一环。

沈风荷想透了这些,自然也就明白,萧云朔开始为了回宫而行动了。

也就意味着,她们分道扬镳的日子不远了。

算一算,从他们成亲开始,也不过才过了几个月时间而已。

从初春到此刻已是秋深时节了。

两人蜜里调油,琴瑟和鸣,却着实是一段叫人幸福甜蜜的日子。

只可惜,老天爷并没有仁慈地给她更多的时间。

想到这些,沈风荷不由得就有些怅然。

“风荷,风荷?”秦梦月的声音响起。

“啊?”沈风荷回过神来,赶忙应声。

秦梦月看她的表情,有些担忧地问道:“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心不在焉的?可是身体不舒服?”

沈风荷收起眼底的落寞,笑道:“没有。就是想一些事情有些走神。放心吧,娘,我自己便会医术,若是身体不适,我自己还能不知道么?”

秦梦月听了,这才放心下来,小道:“这就好。你怎么又来厨房了?这种煮醒酒汤之类的事情,交给他们做便是了。等以后回了……回去了,就更加不用你来做这些了……”

沈风荷只好笑了笑,道:“我也是闲来无事,这些事情,偶尔为之倒是可以解闷的。说起来,谢夫子可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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