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易氏疾走百望山 2(2 / 2)
“哎!”沈易氏愁得也不知说什么好,就剩下叹气。她想埋怨阿贵刚刚没把话说明白,但一想他也确实把该说的都说了,自己也没啥好埋怨人家的。无奈,沈易氏只好抬眼打量这座宽大高耸的西洋建筑,算上塔顶有三层半高,说四层也可以。
“不会是嫌这病麻烦,不想给治吧。”阿贵摸着后脑勺自言自语。
沈易氏盯着阿贵,她心想可不就是很麻烦么?这病还没听说过能治好的。她耐着性子又等了一会儿,见还没动静,就直接一嗓子囔起来:“Bonsoir。Bonsoir。(晚上好,晚上好)”
阿贵被沈易氏这一嗓子吓得直哆嗦,眨着眼看着她,心想:果不其然,您还真是有来头。怪不得认得医馆的路,可这么听起来,也不仅仅是认得路这么简单,阿贵眼珠子滴流滴流地转动着。
“别转眼珠子!回去别瞎胡说!把嘴闭严实了!我也就会这么几句。”沈易氏见阿贵那若有所思的样子,呵斥道。沈易氏是个温柔可人的,无论对夫君还是对三位女儿,都甚是慈爱。只有待阿贵和待儿子,一向是横眉冷对。
阿贵是沈易氏从车行里亲自挑选的车夫,因他也是杭州人士,自小来了京城。沈易氏当他是自己老乡,格外关照。阿贵也正是仗着跟沈易氏的这层特殊关系,才敢在外面跑私活赚私房钱。沈易氏对阿贵是睁一眼闭一眼,但有什么糟心的事儿,阿贵也就得给夫人当出气筒,挨两句骂,他倒也不当回事儿,反觉得自己比其他下人更得势。
这时候,门开了,高个子燕子湖助手后面,跟着一位着黑色长袍的矮个子胖洋人。
“巴斯德,是我,阿贵。”阿贵跳着脚喊,他只看到巴斯德头顶稀疏的金黄色头发,得跳起来才能看到他的脸。
洋人微笑着点头问候,然后冲着沈易氏用法语交谈起来:“夫人,需要帮助么?”
“先生,我们孩子被狗咬了,家里没别的办法,特来请先生救命。”沈易氏有些激动,哽咽着,但法语口音甚是地道。
巴斯德收起微笑,回到医生的严谨里:“夫人,这病不是不能治,但一半是治不好的。”
“先生,那不还有一半儿么?我们就是,就是,死马当活马医了。”说完后面几个字,她的眼角溢出泪来。
“夫人,请容我想一下。”巴斯德令伙计关上门。夜更黑了,山里没啥动静,只有周遭的蛐蛐儿叫着,叫的人瘆得慌。
阿贵没听懂他们的话,只是见又关了门,就以为巴斯德不收,便跳脚叫起来:“巴斯德院子,我以后多给您跑腿儿,您开开恩呐。”
“人家没说不管。”沈易氏从没见阿贵这么碎嘴子,心想那些平日不爱说话的,那都没碰到麻烦事儿。
“哎呦,还想什么呀。赶紧的吧。”阿贵蹲下去,拍着大腿继续唠叨。
这座西洋楼,三层半或者说四层高,最上半层是阁楼。是典型的哥特式尖顶建筑;左右各十个房间,上下一共八十个。此时亮着煤油灯的,只有一层中间部位的大厅和大厅右手边的一个房间。洋人们的说话声从那亮着灯的窗口飘出来,隐隐地听不清。
又过了好一会儿,燕子湖伙计开门来传话,他先深鞠一躬,然后毕恭毕敬地问:“这位夫人,姆们先生有两件事要交代:一是夫人需立下字据,若医治无效,或者有任何闪失,您都不追究姆们医馆的责任;二是劳烦夫人说明,您的法语是跟哪儿学的。”
沈易氏听了,爽快地答应立字据,至于法语,她简略地说:“您只回“钱德明阿米奥先生”就好。”
门又关了,阿贵无奈地再次蹲下去,使劲地唉声叹气。阿贵这次是真的栽了,栽地他根本顾不上什么言行举止,虽然他知道自己的这副坐立不宁着急上火的样子,肯定是被夫人嘲笑了。
“请夫人带孩子上来吧。”很快,十三陵燕子湖伙计出来传话。
“哎呦,谢谢您,谢谢您。”沈易氏鞠躬连声道谢。
然后,她长出了一口气,一屁股瘫软在医馆前的台阶上,有气无力地对蹲在地上的阿贵说:“别愣着了,赶紧,赶紧,快去把孩子带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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