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 错认百宝箱 1(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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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不是一直想按照法国的医疗研究所和德国的实验室,在中国弄一家医院和医学院?”

“准确的说,是一家医学院,配建一所附属医院。医疗活动和教学互为基础,互相补充。”巴斯德扬起嘴角,心情大好。这是他一直梦想的,在中国,建一所一流的医学院。

很快,管理大会在玫瑰山旁召开。

**台上,坐着九国医馆的先有成员,他们分别是:

法国医生路易·  巴斯德,法国医生吉恩·  马丁夏科,德国医生马克斯·桑格,德国医生罗伯特·科赫,荷兰医生艾克曼·克里斯丁,英国医生爱德华·    詹纳,比利时医生安德烈·  维萨里,奥地利医生安德雷亚斯·  维萨里,匈牙利医生伊格纳兹·  塞梅尔魏斯,美国医生彼得·  伯驾。

其他几个国家的医生属于小字辈,医术尚未成熟,坐在台下。

巴斯德宣布了医馆新的人事任用:

巴斯德人院长兼大内科主任,主管人事。

艾克曼任副院长,主管财务。

美国人伯驾任大外科主任,主管眼科,骨科,肿瘤科。

德国人马克斯任妇产科兼设备室主任。

比利时人安德烈任解破学教授,兼教导主任,管理助理、实习生和预科生教学,制定教学计划。

科赫任大呼吸科主任,主管伤寒等传染类疾病。

女校校长兼任护士长。

酿酒师里格拉任后勤主任,主管葡萄园、葡萄酒厂、医馆区域卫生和设施检修、食堂管理、宿舍楼管理等后勤事务。

林三爷,被授予医馆名誉院长,以顾问身份协助医馆应付当地官府事物。

其余的大夫们,论资排辈,分为主任医师,主治医师,住院总医师,第一主力助理住院医师,助理住院医师,实习医师六级。

嘉略和容川都在第六级:实习医师。他们要等上若干年,才能一步步熬上去。

简单的任命仪式过后,巴斯德宣布医馆从明日起重新营业。众人鼓掌庆贺。

巴斯德叫三爷私下说话,“哎,东交民巷又来人催我建疗养院。真是一群讨厌的家伙!”

三爷看着巴斯德,半晌才开口说,“院长,那您是怎么打算的?”

巴斯德叹了口气,耸耸肩,说:“我没什么主意,我能有什么主意,除了看病,我对这些事儿,都没注意,也不想有注意!我只能说拿不到山顶的地契。”巴斯德越说越生气。

听到地契一词,三爷只好装作没听懂,说:“院长,您有什么顾虑?”

巴斯德看了一眼三爷,说:“还记得前段日子,咱们说的那位瀛台的病人。”

三爷想了想,说:“嗯,那位病人尚且安好。”

巴斯德说:“所以,你我都是医生,我们只看病救人。可总有人假你我之手,要做点别的。”

三爷听出巴斯德话里有话。他不再言语,等着巴斯德继续往下说。

巴斯德说:“三爷,那日,我在窗口琢磨事儿,见一黑影儿,大半夜了,在院子里转。”

三爷心中一惊,但故作镇定地看着远处,说:“前阵子我上山顶去过一趟。”

巴斯德也听出三爷话里有话,他没想好如何接茬儿,便瞪大了眼睛说:“我竟然还没上去过。失职失职。”

“您忙,顾不上。”三爷笑着说。

“您这么一说,我是得上去看看。”巴斯德有些紧张,不知道该把手放在哪里,就抬手捋胡子,边捋边点头。

“今天这是忙着筹备明天的复业不是,要是您得空,干脆现在就去看看。”三爷笑着建议道。

巴斯德明白三爷是有话要说的,便伸出手,示意三爷前面带路。

山路不好走,三爷忘了巴斯德岁数不小,平日又忙于看诊,缺少锻炼,爬起山来是真费劲。这次登顶比以往那次都更累,三爷说:“您比那些姑娘还费劲啊。”

巴斯德不爱听这话,说:“要不是我睁一眼闭一眼,您哪儿能跟美玉来往的这么密?”

三爷嘿嘿笑起来:“可不嘛,这事儿是得感谢您院长大人开恩。”

巴斯德接着说:“不过看您二位最近不怎么走动了。到是伯驾,几次跟我说,要带美玉回美国。”

这话让三爷吓了一跳,他松开巴斯德的手,差点把巴斯德摔下去,幸好他抓住了旁边一根横生的树枝。

三爷把巴斯德拉上一处平稳地,问:“什么去美国。”

巴斯德说:“我知道你们中国可以娶几个媳妇,只要养得起,随便几个都行。但是在我们那里,只能一夫一妻。美玉可是我们的孤儿院养起来的孩子,自然是随着西方的规矩。三爷您应该早就有所准备才对啊。您跟美玉这么久也没个说法,我和护士长也不好做。我看您还是尽快把她娶了,大家都省心。你要是不行,那伯驾站出来,您也别埋怨。”

三爷说:“妈的,伯驾这小子!我就知道他一直惦记着。”

巴斯德皱着眉头说:“他惦记着也没错啊。美玉是个好姑娘。若不是我们欧洲大陆的大夫发了誓不可婚娶,那就不止伯驾一个。”

三爷急切地说:“嘿,您这话!真好听!”

巴斯德说:“得了,咱接着上吧,这些儿女情长的事儿,我这辈子是没福气消受了。”

三爷嬉笑着问:“那您还真想得开。怎么做到的?要说那些宫里的太监能做到那是他们不得以,您几位是怎么做到的,我还真是佩服?”

巴斯德一脸严肃:“别跟我们开这种玩笑。”

三爷说:“我就特想知道。”

巴斯德说:“不能说。天机不可泄露。”说罢,爽朗地笑起来。

二人就这么沿着那些粗糙的小路,你一句我一句逗着闷子往山顶去。夏日午后自然是很热,幸好一路的槐树遮了阴凉。

巴斯德年近五十,气喘吁吁爬上来,一屁股坐在山顶的大石头上休息,他喘着粗气,说:“哎呀,忘了随身带点水上来。”

“那边儿有个小坑,蓄了些雨水,”三爷带着巴斯德来到山顶的天然蓄水池,解渴。

“我还算年轻力壮吧,但上来一趟也挺费劲的。”三爷也是呼哧乱喘地。

“这百望山旱,没有现成水源,要修一条水系才是正事儿,饮水,饮马,种菜,浇花都方便许多。修条路,也是对的。那疗养院真是没什么用。”巴斯德说。

“修也不会是平坦大道,不过是些小路。所以即使有路,也不好上。”三爷说。

“您说的不错,那些老弱病残要想弄上来不容易。上来后再想下去,也不容易。”巴斯德说。

三爷径自在山顶绕圈儿,东南西北的,望着北京。

“不过三爷,山顶的地怎么样了?拿到了么?”巴斯德问。

“嗨,这几天忙着婚事,没顾上。不过,我会尽快的院长。”三爷敷衍道。

“哦,大喜啊。”巴斯德笑起来。  “是嘉略的姐姐吧?恭喜恭喜?”

“还早,明年冬至。”三爷说。

“那我还来得及备一份大礼。”

“这话我可记住了。”三爷嘿嘿笑起来。

“大礼不日送到府上。”巴斯德叹了口气。

三爷看着他不解地皱起眉头,然后笑起来:“我明年冬天才成婚呢。”

“我未必能熬到那时候,哎,打算到朝鲜去,不想再掺和这些破事儿了。”

三爷紧接着问:“什么破事儿?”

巴斯德说:“我也想问,那个黑影儿在找什么。”

太阳已经移到了西边,树荫的影子更长了。三爷和巴斯德各自站在一棵树的影子里,互相看着。不说话。

沉默了好一会儿,三爷开口说:“您听到什么。”

巴斯德说:“我们听到,有人在找龙首。”

三爷问:“什么龙首。”

巴斯德说:“没什么,我想这事儿与您无关。”

三爷明白巴斯德并不打算拆穿自己。

巴斯德接着说:“我不希望那个人有什么危险。”

三爷的内心触动了一下。

“他们不会让他得逞的。”巴斯德说。

三爷并不想和巴斯德争辩什么,只想说事实:“那本来就是人家的东西。”

巴斯德低下头,说:“所以,我不愿意掺和这些破事儿。”

三爷说:“院长,可否让我拿走?”

巴斯德不解地看着他。

三爷继续说:“我也是怕您担不起,才没强行盗取。”

巴斯德点点头,笑起来:“总算是没白交您这个朋友。”

“我拿走行么?”三爷继续追问。

巴斯德语噎,老半天才说:“那物件,我做不了主。”

三爷见巴斯德甚是为难,便转换话题,问:“院长,一定要去朝鲜么?”

“哎,有些事就不说了吧。咱们下山吧。”巴斯德站起来,站到那块石头上,朝着山下的北京望了望,低下头叹息。

三爷看着山下美丽的北京,自言自语地说:“这里要建的,是疗养院么?”

巴斯德当做没听见,看着远方。

三爷绕过巴斯德,打算下山去。

巴斯德拦住他,“那龙首真有那么重要么?”

“我本想用这块地,换我的龙首,可如今,您也知道这地的用处。我敬您是长兄,才跟您打个招呼。”三爷和盘托出。

“我一点都不想掺和这些破事儿。”巴斯德拍着大腿说。

“院长,这地是拿来建烽火台的。既然如此,那龙首,我也就拿走了。您受累给东交民巷一个合适的交代吧。”三爷准备起身下山。

刚走了几步,他又折回来,问站在高台上的巴斯德:“您自己下的来么?”

巴斯德哭笑不得,说:“下不来。您得扶我一把。”

三爷扶着巴斯德下了高台,本想不管他,自己下山去,却脱口而出:“您自己也下不了山。走吧,我扶着您。”

巴斯德笑得留下眼泪来,说:“是的,没您我确实下不去。”

又是摸爬滚打,二人赶在日落前下了山。三爷朝马厩去。

巴斯德问:“您去做什么?饭点儿,进来用晚餐。我得感谢你把我送下来。”

三爷说:“嗨,您甭跟我客气。我日后还且得来蹭饭呢。今儿就不吃了,回城里去看看。”

巴斯德欲言又止。他估摸着三爷会有所行动,这是他最不想看到的,也是他完全不能阻止的。他看着三爷的背影,心中默念着“兄弟,保重。”

送走三爷,巴斯德进了食堂。他对比利时大夫安德烈说:“你的玫瑰山扩建,打算什么时候动工。”

安德烈放下刀叉,手舞足蹈地说:“我当然希望尽快。现在是夏天,适合大兴土木。”

巴斯德说:“先吃饭,吃完饭到我办公室来一下。”

安德烈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虽然他对上级一直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但这么严肃的对话,还是令人不安的。安德烈问:“我没做错什么吧。”

巴斯德说:“没有,你干嘛那么紧张。”

安德烈说:“我知道您不喜欢我自己闷头干,可我也确实不善言辞。中文的解剖学教材我正在仔细编纂,很多翻译校对工作,护士们也很帮忙。绝不会耽误秋天开班的新生教学工作。”安德烈这种业务高手,总是会用无可挑剔的工作态度和成绩,让上级说不出话来。

巴斯德说:“用不着解释这么多。我是想跟你聊聊玫瑰山扩建的事儿。”

安德烈放下刀叉,说:“好,吃完了。”

巴斯德说:“您慢慢吃,不着急。况且,我还没吃。”

安德烈又拿起刀叉,对经过的厨娘说:“再给我来一份牛排。”

二人边吃边扯了点别的,巴斯德起身,带着安德烈到医馆办公室。医馆楼道昏暗,巴斯德和安德烈每人托一盏油灯爬上四楼。巴斯德摸着黑打开办公室的门,进去后点亮房间的两盏油灯。加上他们二人手里的两盏,房间里瞬间明亮起来。

安德烈说:“啊,我最近学了一句成语,灯火通明。大概就是这意思吧。”

巴斯德说:“你跟谁学的?”

安德烈迟疑了一下,不好意思地说:“美玉。”

巴斯德愣了一下,看着年近四十的安德烈说:“美玉今年有十六岁了,是得给她想个出路。这么待下去,我怕你们这些从小就发了誓的人,顶不住。”

安德烈耸耸肩,说:“我还好,其他人不好说。”

巴斯德说:“明年,明年准了伯驾的申请,让他们回美国去。不说这些,我找你是聊聊玫瑰山的事。”

安德烈兴高采烈地拍起了巴掌,说:“我们什么时候开工,院长。”

巴斯德说:“开工之前,”话说了一半,他停下了。

安德烈等了半晌,都不见院长说下半句,急得他起身,走到巴斯德的办公桌前,盯着他的脸,左看看右看看,伸手去翻他的眼皮。

巴斯德哎呦一声:“干嘛?我还活着!”

安德烈笑起来,说:“那您为什么不说话。”

巴斯德说:“下个月开工。”

安德烈诧异地问:“您折腾这么半天,就是想告诉我下个月开工?”

巴斯德说:“嗯,是,是的。先修玫瑰山,然后修水系。”巴斯德烦躁极了。他犹豫不决,不知道是否该请安德烈帮着自己一起,把玫瑰山下的铁箱,和停尸房里的铁箱,来个乾坤大挪移。

安德烈不满地说:“院长,”他笑起来,接着说:“您大晚上叫我单独来办公室,不怕我误会?”

巴斯德又哎呦一声:“我们都相识五年多了,若我对你有意,也不会等到今天。”

安德烈嬉笑着:“那幸好我没误会,希望他们也不要误会。”

巴斯德嬉笑着甩着手说:“那就赶紧回去吧。”巴斯德心不在焉地打发了安德烈。

医馆的医生们,平日里没什么玩笑,也就拿着龙阳之好的事儿,互相逗逗闷子。

月光明亮极了,照着巴斯德办公室的窗,他站在窗前,看着安德烈走回宿舍。巴斯德在最后一刻,也没敢将百望山的秘密告诉第二个人。虽然那铁箱很重,但还是一个人办,稳妥。

百望山的秘密,正是:玫瑰山下埋着易氏留下的那箱珠宝,医馆停尸房下,藏着龙首。今晚,巴斯德需要将他们调换个位置。

自从发现了三爷的行踪,巴斯德就嘱咐自己的生活助手,也就是那位燕子湖的伙计,严密监视三爷行踪。那晚三爷替嘉略和容川守夜,巴斯德就在燕子湖伙计的通报下,守在宿舍窗前,盯着对面医馆的动静。他眼瞧着三爷进了医馆,就匆匆出了宿舍,来到医馆门口查看究竟。果然,三爷从厕所出来,直接下了地下室,又等了一会儿,三爷从地下室上来。所有这些,都被巴斯德看了清楚。

次日一早,巴斯德进入标本间。明显被移动过的停尸床和地砖,让巴斯德推测出某些因果。

从那以后,巴斯德日日都在筹划,如何能让三爷交差,自己交差,又不违背自己的良心。他知道龙首万不能遗失,那也只有如此下策了。

整顿后重新开业的医馆,有了充足的人手,每日可看满100个病人。这样一来,大部分人都可以在当日看上病,所以医馆外,也就没有长队等候了。医馆外的简易帐篷也被拆除,晚上更没人在那里过夜了。

夜深后,巴斯德叫上燕子湖的伙计,到玫瑰山下,挖出那个铁箱。他们轻手轻脚地将铁箱装上推车,运到医馆。然后抬着进入地下室。将地下室标本间的地砖下的铁箱,抬出来。把玫瑰山下的铁箱放倒停尸床下。然后,又把停尸床下的铁箱运到玫瑰山下。二人累出一身汗,神不知鬼不觉地完成了这场乾坤大挪移。

巴斯德对燕子湖的伙计说:“若不想节外生枝,若不想某些人为此丢了性命,那今晚的事儿,谁都不能说。”

燕子湖伙计操一口昌平口音,说:“您放心吧。”

三爷陪着巴斯德从下山后,就径自离开了医馆,直奔圆明园东北门的客栈。

老板娘笑嘻嘻地,拉着长音儿说:“三爷!”

老板一把拽住正要起身去迎的老板娘,小声说:“他一来你就格外兴奋。”

老板娘瞪了他一眼到:“他就一小屁孩儿,入不了老娘的眼。”

老板有点气急败坏地说:“别瞎扯,你没他大。”

老板娘说:“就兴你们男的见着小姑娘迈不开腿儿,不许我们娘儿们喜欢个小奶狗儿啊。”

老板急扯白脸地说:“不说了嘛,你没他大,他不是你的小奶狗儿。”

老板娘笑着说:“哎呦,他经过多少风雨,我经过多少风雨,他再大也是没开过眼的小奶狗儿。哎,不对啊,你着什么急?”

老板说:“我没着急,我知道我自己个是谁。”老板是喜欢老板娘,但他知道老板娘心里还有那个老相好,尚未对自己敞开心扉。他道也不着急,慢慢磨呗。虽然自己没有下面,但只要真心实意地为她点灯作伴儿,迟早是会被她纳入眼里的。

俩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别扭着,三爷已经走近,低沉着声音,稳稳地说:“哥哥嫂子,这是打情骂俏呢?”

老板娘噗嗤笑出来:“哎呦,咱们三爷开起玩笑来,都那么道貌岸然。”

三爷笑起来,说:“姐姐读书少,就别乱讲成语了吧。”

老板娘啧啧地说:“不都说过了么,谁是你姐姐?我没你大。”

老板也一旁帮腔:“她就是打扮的老,她真没你大。”

老板娘被二人怼地起了急,甩了一下手里的帕子,往里面客房去。

三爷和老板一起跟着往里屋去,老板让伙计在柜上帮忙盯着。

老板娘坐在里屋的炕沿儿生闷气,老板端着茶杯哄她。

三爷说:“嫂子,我来,十万火急。”

老板娘说:“没读过书,听不懂成语。什么叫十万火急,给解释解释。”

老板边笑边说:“三爷的意思,就是特着急。”他笑得手抖,茶水洒到老板娘的衣裙上。

老板娘看出自己男人是真疼自己,就笑着接过茶,清了清喉咙,说:“我又不是头儿,你们爷们儿有话就说。我一阶女流,听着吩咐就是了。”

三爷也清了清喉咙,说:“近日,我像是寻到龙首了。”

老板和老板娘一起惊讶地看着三爷。

三爷接着说:“哥哥嫂嫂,那就择一日,到医馆拿吧。”

老板说:“我去请示一下李公公,三日后您再来店里,我们商定细节。”

三日后的一早,三爷到店里,老板娘还是一声长音儿的“三爷!”

“哥嫂,李公公怎么说。”三爷上来就问。

“行动!”老板说。

“那就明日午后,稍晚些,您和嫂子进医馆瞧病。我得帮二位留在医馆里。等入了夜,再潜入地下室。”三爷建议说。

“要住一宿么?何不夜里跳窗进去。”老板问。

“不行,动静太大,夜里有值守的医生护士,他们都是半睡半醒。如果从窗户或者正门进,那必然被人发现。只能先住进去,一个当个病人,一个当家属陪护。”三爷说。

“那怎么出去?”老板问。

“医馆不好进,但好出。若有人问,就说家里有急事儿,要回去一趟。安排你们住进朝北的病房,那里隐蔽,大哥你出医馆绕到北边儿,我们从里头把东西递给你。北面紧挨着一处树林,进树林便不见踪影。”

夫妻二人点点头。但三爷此刻还没想出来,如何能将两个大活人,留在医馆直到天黑。

思来想去,唯一能帮自己的,只有美玉了。

想到这儿,三爷说:“别明日了,我先去安排一下。等安顿好,我再来告知哥嫂,具体是哪一日行事。”

老板说:“也对,在医馆待到天黑,是得妥善安排一下。”

三爷硬着头皮回到百望山。

这个午后,美玉在护士站整理病案。自从  医馆多了人手,她不用整日辅助伯驾看病了。

三爷趁着医馆午休,来到护士站。熟识的老护士们赶紧躲闪开,新来的护士不知轻重,问:“您是谁的家属,我们正午休,到大厅等吧。”

美玉头也不抬地翻阅病案,只见她合上手里的那一册案卷,整齐地码放在书架上,准备起身往护士站里面,她自己的单间去。

三爷想叫住美玉,正要开口,另一位不长眼的年岁稍大的护士问:“问您呢,您是谁的家属?”

三爷这类人,在大多数女人眼里,是玉树临风的。但萝卜青菜各有所爱,也有一部分女人,并不把他放在眼里。这部分女性认为,如此这般颜值的男人容易伤着自己,便在第一眼就给自己种了免疫疫苗,然后甚至带着几许不屑和轻视地看他,说白了就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我是她的家属。”三爷声音低沉,用眼神示意跟前的两位小护士,那人就是你们身后的美玉。

护士们扭头看了一眼正关门的美玉,然后不解地回头看向三爷。

三爷真想直接走进去,但也怕被许久未见的美玉撅了,便又一次用低沉的声音说:“我是美玉的,家属。”这一次,他把音量控制在美玉能听到的范围内。

果然,正在回身关门的美玉,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她安慰自己不要幻听,那不可能是三爷的声音。犹豫间,美玉探身出来看,瞧见了三爷。

美玉思量片刻,走到护士站,对两位小护士说:“这是咱们医馆的名誉院长。”

小护士说:“美玉姐,这是您的家人。”

美玉不说话,只摆手示意三爷跟自己进屋去。

两位护士瞧着他俩进了屋,立即窃窃私语,说:“怪不得美玉可以自己占一间屋,原来有这么大靠山。”

年长的护士说:“我刚从河北调过来的时候,头一天就听说美玉来头不小。还说那人是这医馆的金主。”

小护士问:“这么相好,怎么不娶了走?”

年长的护士说:“我听说那人是个大户人家,不能娶门不当户不对的孤儿为妻。”

小护士低下头:“姐姐别说这个,我也是孤儿。”

美玉关门时,看到她们在私语,她能想到她们在说什么。美玉已习惯流言蜚语,早就不往心里去了。何况三爷来访,美玉的喜悦油然而生,虽然,她认为这种喜悦,不应该。

三爷终于和美玉独处一室,他迈步向前,想抱抱她。

美玉快速绕开,开口说:“三爷辛苦。”

三爷把这句“辛苦”,翻译成“有话快说。”他无奈地低下头,想了  想,说:“我是无颜来找您帮忙。”

“三爷请讲。您有什么直接说,不用您来您去的,至于这么生分么?”美玉也执拗起来。

三爷有些气,他走到书桌前,一屁股坐下,说:“美玉,咱做不成夫妻,知己总是有的吧。你用得着跟我这么见外么?我对你一片心,你不懂?”

美玉脱口而出:“这么快就定了?咱就做不成夫妻了?”

“不是,您到底几个意思?我好说歹说请您跟我走,您不肯;今儿又说这话。我是巴不得,那咱们现在就走。”三爷一着急,话就特利落,还特多。

美玉意识到自己口无遮拦了,赶紧解释:“您别跟我逗闷子。前前后后里里外外,我都不是那个意思。您非要在字面儿上理解,就是诚心难为我。”

“不是,我是诚心请姑娘跟我走,只要您松口儿,我只有接着的份儿。”三爷抢白到。

美玉也纳闷,怎么又和三爷扯到这个话题上,她埋怨自己的不死心,今儿,三爷又一次没有任何诚意的不给实质性答复,他还是像以往一样,绝口不提给自己名分的事儿。

“咱也别次次都为那点儿事儿翻来覆去说。您今儿找我来是要我做什么?尽管吩咐就是了。何苦绕这么大圈子。”美玉说道。

三爷叹了口气,他也知道自己给美玉的这些没有实质意义的答复,不会说动她。但该办的事儿还得办,他起身走到美玉身边,张开双臂。

美玉用手推注他的双臂,说:“不行。三爷有话快说,等会下午就开诊了。”

三爷悻悻地放下胳膊,心里倒也埋怨自己,正事儿归正事儿,别没个正形儿。

“美玉,我真是得请你帮忙了。过几日,有一对夫妇回来看诊,他们得在医馆里,留到天黑,还得过夜。我想不出什么办法能让他们留下,只有来求你了。”

美玉好奇地看着三爷,问:“为何要留到天黑,还要过夜?”

三爷挠挠头,说:“能不问么?”

美玉诧异道:“为何不能问?”

三爷说:“美玉,我想不到别的办法,只能找你,但也不想你知道太多。”

美玉看着他,想:“你总算还把我当自己人。”

三爷说:“我确实有要务在身,他们留下,也不是做伤天害理的事儿,只是要拿走本来就属于我们的东西。”

美玉扬起嘴角,说:“看不出,三爷还有此等格局。”

三爷见美玉默认,松了一口气,不解地自言自语道:“我知道,你一直就是小瞧我。”说着,他拿起美玉桌上的茶杯,喝起来。

一切像是回到从前,美玉坐在床沿儿上,甚是亲切地说:“茶凉了,喝了胃疼。”说罢从从三爷手里夺走茶杯,泼到花盆里,倒满一杯新的热茶,说:“我哪敢小瞧您,您是高门大户。”

三爷接过茶,他们的手指相碰,他瞄了她一眼,说:“您又是护士长,又是做手术的,还懂几国的洋文,您心里,自然是瞧不上我们这些吃家里的。”三爷知道美玉早就看透了他,他也并不避讳,自己的确不敢,或者说不愿,为了儿女之事,与他那高门大户的大栅栏本草堂,闹了别扭。

美玉站在三爷跟前,听他说话,看他的脸。

三爷抬头见美玉深情地盯着自己,顺手搂住她,把头埋在她的腰间,紧紧地抱着,说:“对不住你。我一时真没办法妥妥地安排了姑娘。可我也是真的喜欢你,要不然,也早就不来您这没脸没皮地耗着了。”

美玉是脆弱的,也是坚强的,她的脆弱和坚强,都来自三爷对她从不掩饰的爱。她拍拍三爷的肩膀,缓缓地说:“放开,咱好好说话。”

三爷也觉得此时再和美玉有肌肤之亲,不再适宜,那样,他的美玉,就变成了如月了。他放开美玉,说:“那就麻烦你,帮我把他们留到天黑吧。”

美玉说:“这不难,就让他们说,闪了腰,我找张床,给他们做“急诊留院观察”。我给他们安排嘉略的急诊。”

三爷即刻起身抱拳:“大恩大德。”

美玉打断他:“行了。不至于的。”

三爷又想上前抱她,美玉推开他,说:“病人进来了,我得去忙了。”

“成。对了,得是北边儿的病房。”三爷叹着气说,往后退了两步,绕开美玉往外走。

美玉叫住他,说:“三爷,万事小心。”

三爷听美玉说了这暖心的话,觉得时机已到,快步上前,展开双臂。美玉低头笑笑,从他的臂弯下,逃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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