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四十一 惊怒 下(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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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落正中,顾清负手立在月下,果然在等着二位天君。

龙象白虎二天君在顾清身边立定,恭敬地道:“顾仙子好!”

顾清淡淡地道:“二位天君虽非出身天下名门,但通晓形势,深知进退,很是难得啊。难得糊涂四个字,二位看来是深知其中三昧的。看来二位天君是想在云中居与无尽海间不偏不倚,哪边都不得罪,以便将来可以左右逢源了?”

龙象天君一张大脸颜色登时淡了三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白虎天君忙道:“顾仙子和青衣小姐相处融洽,我们兄弟只看到了这些。其实我等除了喝酒修道,其它的就一概不会了!”

顾清转过身来,静静望着白虎天君。白虎天君虽比顾清要高出整整一个头去,却被她看得目光左右游移不定,就是不敢与她目光对上。顾清又望了一眼龙象天君,龙象立刻抬头向天,欣赏起月色来。

顾清双眉微颦,道:“你们很怕我?”

龙象天君刚想开口,白虎立刻横了他一眼,生怕他又说出什么不知进退的话来,抢着赔笑道:“顾仙子不怒而自威,我们兄弟对仙子是即敬且畏,仙子但有吩咐,我兄弟定会全力以赴!”

“不怒而自威?”顾清心下苦笑。她暗叹一声,挥一挥手,二位天君如蒙皇恩大赦,立刻鼠窜而去。

此时纪若尘急匆匆地从院外走进,一见顾清,当即道:“你在这里正好,紫阳真人吩咐了我一件要事,午时就要下山,你……”

顾清打断他道:“自然是你到哪里,我就到哪里。”

天将正午时,景霄真人捧着手壶来到了后花园,落坐于心爱的檀椅玉几前,品茗读经。不片刻功夫,黄星蓝也来到了花园中,在景霄真人对面坐下。

今日景霄真人不再是一副龙钟老态,他面透宝华,目有神光,举手抬足间隐隐有风雷之势,早已完全恢复了昔日诸脉真人的神采。然而黄星蓝向景霄真人望了一眼,忽而眼圈一红,将视线侧过了一旁。

景霄真人见了,微笑道:“回天丹效验如神,虽只有三日之效,也是有缘人方得一服。星蓝,你又何苦如此看不开呢?”

黄星蓝拭去了一滴眼泪,怨道:“你又不是不知回天丹大损寿元,你余寿无几,一服这东西至少要折去三月阳寿!就为了给纪若尘的订亲大典撑场面吗?他又不是与我们殷殷订亲!”

景霄真人道:“话也不能这么说,我宗千年繁盛气象,可不能在我身上有所减损。何况我能有轮回机会,也全是仰仗着紫微真人舍了护法飞升的法宝得来的。只是殷殷……唉,实在让人担心,也不知她能不能过得去这一关。咦,她人呢,怎不见她来喝茶?”

黄星蓝起身道:“她昨晚一回房就把门锁死,不让任何人去打扰她。奇怪,我这心怎么总是慌的,还是去看看她的好。”

眼见黄星蓝离了后花园,景霄真人也觉心神不宁,起身向张殷殷居处行去。

景霄真人刚进入张殷殷居处的院门,忽然听得里面传来黄星蓝的一声惊呼,他心知不妙,忙抢进房中一看,登时手足冰凉,呆立在当场。

房间中床帐低垂,张殷殷和衣躺在床上,宛如沉睡,面目安详。只是她颈中一道细线,红得触目惊心!

景霄真人惯用的松纹古剑已然出鞘,掉落在床边,锋锐无匹的剑锋上不见一丝血色,似是这把通灵仙剑也心有不忍沾染上她的血气。

轰的一声,景霄真人只觉得一道热血直冲顶心,立时天旋地转,站立不定。他感到周身力气正急速失去,眼前林林总总,尽是张殷殷从小至大时的诸般趣事。

景霄真人深吸了一口气,勉强定下心神,再向张殷殷望去。他道行虽失,但眼力尙在,一望已知张殷殷生机尽断,魂散魄飞,再无生机。他再四下打量了一下房间,见桌上放着一封信,信封上墨迹尚新,于是拆信读了起来。

黄星蓝见了,也收了悲声,过来一同观信。

“爹,娘:

孩儿心中有事难决,百般思量,惟有魂魄赴酆都地府一行,方得稍减心头之憾。孩儿自知此行凶险万分,回返之望十中无一,只恐不能再向爹娘尽孝了。

不肖殷殷留”

黄星蓝看了此信,心中生了一线希望,颤声问道:“景霄,殷殷她还能还魂,是吗?”

她话音未落,已见张景霄面色迅速暗淡下去,本是光洁柔润的肌肤上开始生出皱纹,一头黑发也逐渐转为灰白。只顷刻间的功夫,张景霄竟如老了三十岁一般。黄星蓝一时惊得呆了,不知该如何是好。回天丹功能返老还童,尽复道行,药效可维持三天。这才一日不到,怎地张景霄就已老成了这个样子?

张景霄身躯一阵摇晃,黄星蓝忙扶他坐下,又渡了一片真元过去。只是真元入体,张景霄反而全身一震,面色殷红。黄星蓝这才确知回天丹效力已失,景霄真人体内已存不得一丝真元。

张景霄稍稍平复了一下胸中气血,虚弱地道:“殷殷想必是要用我松纹剑法力贯通阴阳,以使魂魄得入地府,才会盗了此剑自刎。可是我道行已失,此剑也随之法力大减,哪还有贯通阴阳之力?!殷殷别说是魂归地府,就是……就是想做个游魂,怕也是难!”

最后一句话说完,张景霄猛然喷出一口鲜血,身体缓缓软倒在桌上。

黄星蓝面色刹那间变得雪白,她自然明白张景霄之意。太璇峰代代相传的松纹古剑虽号称有贯通阴阳二界之能,但那须得张景霄道行仍在,全力施为之下才可将剑下亡魂直接送入地府。若人执念过重,死后则可能魂魄不散,在大地游荡,成为游魂野鬼。而大部分生人死后,魂魄会失去灵识记忆,自然归入地府,重入轮回。

若是第一种情形,还可设法央求玉虚真人以元神出窍之法入地府一行,说不定可带回张殷殷魂魄。若是第二种则好办得多,以诸真人通天手段不难收回张殷殷游离在外的魂魄。若是第三种情形,则实是糟糕之极。要想于地府万万亿亿无知无觉的死魂中寻得一个张殷殷,真是谈何容易?就算寻得回,她多半已失去了所有灵识记忆,又有何用?

黄星蓝又思及一事,松纹古剑法力虽弱,但摧魂散魄之力仍在,万一殷殷的魂魄被剑上法力给催散了怎么办?

黄星蓝越想越是心慌,不敢再向深想去,而且心中总还是存了些万一之望,叫道:“景霄!殷殷还未走远,我们去求玉虚真人入一次地府吧!说不定能截住殷殷,将她的魂魄带回来呢!景霄,我们就这么一个女儿啊!”

张景霄默然片刻,方才长叹一声,道:“星蓝,宗内有许多机要事你还不到与闻的程度。玉虚真人虽已修入了玉清境界,但神游地府仍是万分凶险。此刻我宗正是山雨欲来之时,我已道行全失,玉虚真人万万不能再有什么闪失。殷殷……认命吧。”

“不!”黄星蓝猛然叫了起来:“你们口口声声都是宗派传承为重,可是在我看来,殷殷就是天,就是地!我可不管你道德宗香烟如何,殷殷是我的女儿,我绝不认命!”

说罢,黄星蓝一把抱起张殷殷的尸身,冲出房去。

张景霄起身想追,可是哪里追得及?眼见黄星蓝身影消失,他猛然又喷出一口鲜血,只觉得周身生气一点一滴的流失,慢慢栽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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