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六 生死路 下(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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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以一已之力,生生将青莹与焢分开。但无论青莹抑或是焢,论境界均已晋身魔神之境,远非寻常魔物可比,纵是一点微不足道的小力,也能运使得气象万千!单以他现如今的修为,只应对一边已是应接不瑕,如何能够同时力抗两边?

那青莹,还隐隐含有大道苍茫之意在内,令人只消与它对上,便会暗生面对浩瀚天地无力抵抗的感觉。

只数息功夫,他已应付维艰。看到掌上燃着的九幽溟焰逐渐染上一层青色,纪若尘面色大变!青莹忽然化作一片如水青光,竟然自九幽溟焰中脱出,恰如凤舞九天,浮于纪若尘头顶,不住盘旋。

青莹脱困,他胸中的文王山河鼎也支撑不住,于是纪若尘一声闷哼,胸口突然破了一个大洞,千百只焢一涌而出,如一道绚丽的喷泉!

一只只焢甫离开他的身体,就尖啸着,前赴后继地向空中青光扑去!那一张张扩展到了极处的巨口中,密密麻麻的细牙寒芒闪闪,更有不知多少条细如发丝的墨绿丹气,不住射向空中的青光!

“焢!!你敢不回来,今后纵是上天入地,我也必要灭你轮回传承!”他疯狂地向空中汇聚成流的焢咆哮!

焢回应的是一片更为凄厉的啸叫,仍是飞蛾扑火般投向空中浮游的青光。而青光的回应则是洒下千点光雨,每来一只焢,便将一点光雨洒入焢的口中。焢本性贪婪,吞噬一切,这点光雨于它便是无上美味,当然一口吞下。然而这道美味实在太丰盛了些,光雨入口,焢的身体便极速胀大,转眼间金色褪去,青色暗生,随后砰地炸开,化成一缕青烟,随风而去。

前车之鉴尤在眼前,但后面的焢就似完全没看到前人的下场,仍是争先恐后地向点点光雨扑去。焢知道,青莹定会置它于死地,而青莹中所蕴含的乃是凝炼了无数世的因果轮回大力,它就算身为魔神,也根本无从抵抗。与其如此,还不如拼死吞了青莹,一来可以一饱口腹之欲,二来拼一个同归之尽。

千只焢转瞬间皆爆体而亡,空中只余最后一点青莹。所有的焢,都可说是撑死的,这可说是嗜口腹之欲的焢的最大死穴。

最后这一点青莹绕着纪若尘旋飞三周,显然得极是依恋,而后长鸣一声,一飞冲天,在极高处化成一片绚烂之极的青色霓虹,勾勒出一个如水般的婉约身影,安静、柔和,只来得及向他望了一望,便在苍野的无尽高空消散开去。

千只焢离体而去后,纪若尘身躯实已破烂不堪,然而他只顾着凝望天空,直至最后一缕青光也渐渐散去时,那双湛蓝冥瞳中似悲伤、若欢喜、如明悟、或迷茫的狂乱蓝焰方才平复,失去了一切热力,归于极度的冰冷。

影雾缭绕间,他身体已恢复成往昔模样,在八仙椅中坐下,忽然淡淡地道:“你以为你跑得了吗?”

数丈之外,一只拇指大小的金色小虫一下一下地蠕动着,贴着军帐帐角的阴影处,正想要悄悄溜走。那正是一只极小的焢,几乎没有任何力量,因此也就不会引人注意。听到纪若尘的声音,它全身猛然僵硬,从尾部悄然张开一只魔眼,四下张望着。

一阵天旋地转后,它已到了纪若尘面前。焢身下是一朵由九幽溟焰化成的莲花,它就趴在莲蕊上。

焢身体上张开数只魔眼,悄悄向纪若尘望去,见他正宁定地望着自己,不禁全身又是一僵,然后瑟瑟发抖。忽然,焢看到他那双湛蓝冥瞳中央一阵变幻,自己的身影竟然清晰地浮现在冥瞳中央,不禁骇然欲绝,尖叫道:“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他微笑,道:“现在才怕?”

焢有些愤然,道:“如果不是你当日使诈,破进了我的身躯,害得我所有大威力的法术神通都用不出来,今日鹿死谁手,还未可知呢!唉,就算被你破进了身体,当日如果我再能多忍一些痛,也早就把你给撕了!哪里还容得你今日如此猖狂!”

他微笑,道:“你忍性再强,也仍是输。”

焢更加不忿,刚想争辩几句,忽然发现眼前的他虽然在笑,可是冥瞳中却是冰冷之极,心底一颤,叫道:“不要……不要杀我!我可以将所有的法术神通都教给你,那可都是魔神方能用的神术啊!威力大极了!”

他微笑,道:“不必了。”

焢更加惊慌,拼命扭动身体想要爬出他视线范围,但无论它怎么努力,都只能在莲蕊中央团团转。焢一边爬,一边哀叫道:“我教你破解六界壁障之法!我教你!不不,我去破除六界壁障,三千年道行我不要了,不要杀我!只要不杀我,所有道行我都不要了,我替你去破六界壁障,还帮你建一条可以维持百年的通道!”

他依然微笑,道:“我自己来。”

见冥瞳逐渐亮起,瞳孔中央自己的身影已开始扭曲,焢已近乎绝望,尖声叫道:“那片青莹虽然含有因果之力,可毕竟是死物呀!别杀我!我把魂魄抵押给你,以后生生世世为你效力……”

一抹灰色悄然代替了它身上的金色,焢最后的哀嚎就此定格。

大营中央,罡风猎猎,纪若尘独坐八仙椅中,不知过了多久,方才张开双目。

营中一切依旧,只因少了一点青莹,便似去了全部暖意。

其实少的并不只是这些。当日他与焢大战,生死只在一线之间,为争一线胜机,他将能够触及到的一切都投入文王山河鼎中。谁成想鼎中九幽溟焰熊熊烈烈,竟另生玄妙变化,居然侵入了他的识海,将一幅幅画卷都卷入了山河鼎中!

这些画卷被炼化时生出的大力,立刻就将焢三千六百分身中的二千余个卷入文王山河鼎内,炼化成灰。

在他回营之时,体内千余只焢其实仍在与他生死相搏,但败面居多而已。只是谁都没有想到,这些焢竟然引动了最后一点青莹。

焢是否另外藏有凌厉手段,不得而知,也不必再知道。

因为不愿、也不忍见纪若尘自寻解脱的一生,他曾刻意的不去看识海中的大部分画卷,画卷毁去后,也就失去了前世的大半记忆。此时此刻,他仍记在心中的,除了支离破碎的点点滴滴,就只有青莹最后化成的如水身影。

与焢的一战,是得?是失?

又不知过了多久,他忽然淡淡地唤了一声:“玉童。”

呼的一声,玉童立刻自大营最边缘的一个角落处飞出,闪电般扑到他脚下,小心翼翼地道:“大人,有何吩咐?”

在玉童看来,此时的纪若尘十分古怪。既然青莹已逝,那最后焢提出的种种条件,每一件都可算是十分丰厚的。特别是甘愿献出魂魄,从此世代为奴,更是不可再遇的好事。有一头魔神为奴有什么不好,为何定要将它毁了呢?玉童觉得,纪大人虽然魔威如海,可是本身修为,似乎还与真正的魔神差了一线,若能得到真正的魔神之法,岂非脱胎换骨。这种只赚不陪的买卖为何不做,他实在是想不明白。

“点兵,出征。”他吩咐道。

玉童先将军令传了下去,趁着斩神冥兵在营外集结的空隙,他问道:“大人,此次出征,是去哪里?”

纪若尘不答,伸出左手,掌心中幻化出一片苍野,上面隐约可见零星散布的鬼影,正是他出生之地。鬼影中,有一个朱红鬼影显得极是醒目,红得如同跳跃的血焰。纵是透过纪若尘化出的幻象,玉童也可感觉到朱红鬼影那凄厉的怨气。

玉童心底打个寒战,不由问道:“这人是谁?”

纪若尘淡道:“孙果,一个故人。”

玉童哪里知道孙果是谁?不过既然是纪大人的故人,想必也是有大神通的。光看那鬼影一身朱红,便是万中无一的异品。苍野中魔物间另一个不成文的规矩,就是先行扑杀任何与众不同的魔物。这位孙果大人先声夺人,一出世就身具异相,弄得如此的声势浩大,实是令人钦佩。

三日之后,刚刚饱餐一顿的朱红鬼影抬起头,茫然地看着立在面前的纪若尘,有些不知所措。

此时酆都十万巡城甲马,已被尽数斩于弱水之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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