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二章 军镇(下)(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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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军镇,其实是一种管军又管民的机构,一般设于边地。

    战争频繁时期,无论是边地还是内陆要冲,如果驻军的话,一般会给守将平时难以得到的权力:军政一把抓。

    军政一把抓的好处是可以减少扯皮内耗,以更快的速度响应战争,毕竟战场局势千变万化,一旦反应迟缓,轻则错失战机,重则军破身死。

    坏处也很明显,军镇会被经营成独立王国。

    原本的匈奴五部,其实就是超大号军镇。五部各有驻地,各有官长,且是世袭。

    和平时在平原种地,于山上放牧,战争时出兵打仗——不一定有工资。

    后汉朝廷正规军力很少。因此,比起前汉,他们更多地倚赖附庸胡人部落打仗,经常无偿征发或出钱雇佣,南匈奴是雇佣次数最多的,其次是乌桓。

    邵勋设立军镇的目的则更深一层,他想把乞活军及投奔而来的胡人部落纳入体制。

    乞活军是一个非常特殊的存在,自司马腾带他们来冀州后,就快速扎根,吸纳并、幽、冀三州流民百姓乃至部落逃人,形成了一个复杂的集合体。

    他们现在基本和并州关系不大了,而是冀州本地势力,比较抱团,相对排外。

    最好的办法,其实是对这些人编户齐民,但现在做不到,可能会逼反他们,那么就给他们一个附庸势力的名分:军镇。

    胡人部落同理。

    自后汉迁匈奴入境以来,从来没进行过彻底的编户齐民,最多清查过户口,了解一下他们有多少人丁。

    所谓编户齐民,是要在当地设立各级官府,让普通牧人听从官府的命令,而不是部落头人的命令,这是最核心的部分。

    真正编户齐民了,那就是官府可以直接调用的力量。

    李唐攻灭高句丽后,迁移了大量百姓至淮南定居,编户齐民,后来慢慢都融入了唐人之中,再没造过反。

    他们在西北抓捕、收编吐蕃杂胡,然后流放至吴越,基本是同样的手段,效果也很好。

    但迁徙到淮西、南阳的突厥人就不行了,没有进行编户齐民,他们仍然是部落头人体制,甚至连生活方式都不改,放牧、打猎,偶尔种点地也是“游耕”,而不是“定耕”。

    这种就是刺头了,时间久了,当地汉人也浸染胡风,骑马打猎、劫道杀人、造反割据如家常便饭,最后诞生了鼎鼎大名的“蔡贼”——平时种地,闲时抢劫,最远的从南阳跑去江西、湖南抢劫,抢完再回家种地。

    军镇算是“半”编户齐民,因为完全的编户齐民不现实,很可能让他们转投匈奴,变成敌人进攻自己的力量。

    现在要做的是统战,即尽可能团结更多的人,抵御匈奴进攻。

    冀州的杂胡部落、乞活军等组织,投过来一支,匈奴就少一分力量,一进一出,差别其实很大的。

    军镇长官允许世袭或内部推举,朝廷只审核,给予委任状。

    军镇官民立下功劳的,可离开军镇,升迁至其他地方做官。

    别看这一条平平无奇,其实已经是朝廷在与部落头人、乞活帅们争夺影响力了,因为中下层有了另一条路:立功受赏,升迁走人,而不再是生死富贵皆由头人一言而决。

    这就是体制的力量。

    当然,军镇长官世袭也保障了头人的利益,甚至可以说通过官方背书,稳固了其家族利益,毕竟部落里下克上造反的也不是没有。

    草原部落最大的问题是继承人交接搞不好,经常腥风血雨,死伤惨重。

    现在么,没有朝廷委任状的,他就不是真正的头人,地位不稳,甚至可以举兵讨伐,且是联合其他部落/军镇一起讨伐。

    部落头人不是傻子,比起整個部落的利益,家族利益也很重要啊——部落都不是我家的了,我还操什么心,造什么反?

    所以,军镇体制对他们、对朝廷都有好处,所谓一拍即合。

    庾琛介绍完后,众人都陷入了思虑之中。

    刘易柱与刘达对视一眼,皆看明白了其中的奥妙。

    镇将世袭,管军又管民,这是保障他们刘家利益的。

    当然,朝廷帮你家稳固地位,让你家世袭镇将、世代富贵了,也要承担义务,那就是为朝廷打仗。

    这已经不是出钱雇佣,打完收工那种简单的关系了,更复杂,且隐隐多了几层束缚。

    依附或者说臣服特征更加明显,因为镇将以下文武将佐都是正儿八经的朝廷官员,他们固然由镇将自署,但级别较高的也需要朝廷批准,虽然大多数时候只是走个流程,做做样子,但—万一朝廷有想法呢?

    刘氏感觉邵勋离她离得很近,两人的身体几乎紧紧靠在一起,但她已经无暇理会这种事情了。

    她下意识扭头看了眼邵勋,这人是什么脑子,怎么想到这招的?

    有点像驯服野兽,一点点把他们关进笼子里,偏偏笼子里还有肉,野兽心甘情愿进去。

    她又想起了石勒。

    大胡对这些头人,只有两种手段:联姻或赏赐。

    其实也不是没想过把他们纳入体制,只不过还未建国,又根基未稳,难以实施罢了。

    她曾经也想过类似的事情,只不过都不如邵勋做起来这么系统,这么正规,这么有条理。

    一时间,她想了很多。

    刘曷柱与儿子低声交谈完毕后,看向陈公。

    野那似乎看了陈公很久了啊,呵呵,他就知道,对这种野心勃勃的女人而言,一个个人武艺出众、军事上屡战屡胜、政治上手腕成熟的男人,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刘野那不爱石勒,不爱邵勋,她只爱权力。

    “今日并非正议,尔等也不必现在急着表态,可回去召集大小头人,商议一番。”邵勋的声音响起。

    “遵命。”

    “自去准备军议吧,我稍后便至。”邵勋挥了挥手,又道:“刘氏众人留下。”

    众人起身行礼,前往隔壁大厅,准备开会。那边还有数十幕府僚佐,以及赶过来的诸县士人、坞堡帅们,已经等候多时。

    见他们都离去后,邵勋瞟了眼刘氏,似笑非笑地说道:“刘闰中的胃口不小啊,想世袭上党太守,匈奴都没给他这个权力。”

    刘氏呼吸一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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