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玖章 无风之夜 19（下）（2 / 2）

管家苦笑道：“是回来了……树析先生见到小姐回来也很是高兴，病都好了大半。可没想到小姐说自己已经成了你的妻子，还有了你的孩子，不可能再履行当初的婚约了。这个打击对树析先生来说，也不亚于小姐被虏那件事了。他们父女俩又言语相争了许久，小姐说三天后自己还会随你走……树析先生说若是小姐再离开，从此便再无父女之情，可即使这样，小姐也没有改变主意。三天之后，小姐从早上一直等到天黑，却根本没见你来接她……我当时劝小姐，也许这就是命运在暗示你，该回到从前的生活去了。可小姐却对我说，你没来接她或许只是有些临时的紧急事情要做，今天不来明天也回会来，你是不会抛弃她的。”

赤青低声说道：“其实……那次是小漓和我说很是想念父亲，执意要回来看看的。我想女儿思念父亲也是人之常情，虽然两人之间有些隔阂，但毕竟也是亲父女，更何况小漓有了孩子，树析先生见到女儿带着未来的孙子回家来，当初的所有矛盾也就都化解了。”

“你怎么懂！”管家说道，“如果是普通人家兴许是这样，可树析先生是红珊堡的名门望族，他若是因为什么事情丢了门面，全城用不了几天就都传开了，他的名声可就全完了。对一个大生意人来说，好名声意味着什么你知道么？唉，其实也谈不上什么名声不名声的问题了，自从小姐失踪、树析先生生病之后，家里的生意基本就停滞了。”

两人忽然沉默了一阵，谁也没有继续说下去，仿佛在各自消化之前那些让人不舒服的回忆。过了好久，赤青才又问道：“后来呢？”

“……后来小姐每天都这么等，可每天都等不到你来接她。一开始小姐是充满自信的……可随着每一天同样的结果和同样的失望，小姐的情绪也慢慢起了变化……她总是喃喃自语，说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她预料不到的问题，是不是还平安无事。只是有一点，说出来只怕你都会愧疚——无论等了多久，小姐都没有过一次你可能已经骗了她、抛弃她的念头！她担心的不是你还会不会来接她，而是你的安全！这就是你狠心扔下的小姐，你怎么对得起她！！”

赤青低着头说道：“是啊……就算是知道不能和她继续在一起，我也应该遵守承诺来找她，把事情亲口告诉她，和她一起想出未来怎样面对的办法，而不是这样逃避……是我错了，我对不起小漓……”

一边说着，赤青一边看着竹林处正在认真练习天相拳的弥风，想到飒漓独自抚养他们的孩子，却始终见不到朝思暮想的丈夫，心中又是一阵酸楚。

管家继续说道：“小姐就这样天天等天天盼，每天都是抱着希望等待，最后失望地结束。树析先生的病本就没有痊愈，见到小姐因为这件事情身心憔悴，病情反而更加严重起来。没过多久，树析先生就……原本家里的生意就已经开始衰退了，树析先生去世后，更是没人可以打理生意，家境也是越来越差。原先的那些店铺生意全都变卖给了别人，没了进项，就只剩下了坐吃山空。”

“就算如此，树析先生之前的家业也不至于衰败得这么快啊。”赤青问道，“怎么会连老宅子都不要了？”

管家指了指远处的弥风：“小少爷自从出生以后就体弱多病，找了很多医师又查不出什么症结所在。家里的钱这几年全都用在购买名贵药材给小少爷补身体上面，很快就用得差不多了，可小少爷的身体却也没见什么起色。我本说让小姐去找茗林先生，看看是不是能有人帮他，可小姐说咱家已经欠了人家太多人情，这个时候怎么有脸面找人家帮忙……眼看家业就要用光了，小姐又等不到你来接她，只得将老宅子舍弃，看看有没有机会卖出去，家丁也都遣散了。这里的房屋是树析先生在世的时候就许诺要送给我养老了，我本来不打算再要，可以让小姐一起变卖出去有个周转。可小姐的意思是不能违背树析先生生前的这个决定，一定要交给我。我见小姐放弃了老宅子也是无处可住，就说干脆带着小少爷一起住到这里来。但小姐这个时候却决定自己去找你……她说既然你没有来，那么她就要想办法找到可以去找你的路，或许只有你可以让你们的孩子得到健康的身体。小姐把小少爷安顿在这里拜托我照顾，自己就出发了，至于究竟去了哪里我也不清楚……”

“超灵大人果然没有骗我……”赤青叹道，“灵族和人族真的不可以有下一代，否则孩子会因为身体里的人族之气与灵气无法融合而饱受痛苦，就算是我也没有办法帮他。这孩子……只怕也长寿不了啊。”

“你连告诉小少爷自己是他父亲的勇气都没有吗？”管家对赤青这种做法很是不满，“这孩子这么小就离开了母亲，连父亲是什么样子都没见过。不管你和小姐是怎样一个情况，毕竟这孩子是你们两个的骨肉，你为什么不认他？”

赤青转过头去避开了管家的目光：“我……有什么资格给他当父亲？我不可能带他到灵界去，也不可能留下来陪着他。如果我只是一个过路的叔叔，对他不会有任何影响。可如果他知道了我是他的父亲，而匆匆一面之后便又要分离，我的罪过岂不是又要加深一层！倒不如不让他知道实情，让他的父亲一直像他幻想里的那样就好了。”

“我这把年纪还能再活个几年呢？”管家慢慢说道，“小姐一直没回来，也不知道是生是死，究竟在哪里……如果有一天我死了，小姐还没回来，小少爷岂不是孤苦伶仃无人照料了……他本来身体就不好，现在也没有了那么多钱买药调理……唉，真是作孽啊！”

赤青回答道：“我教弥风的天相拳只要坚持练习的话，是可以帮助他安稳体内的灵气的，就算没办法两气融合，但只要能保证灵气不去侵扰他的身体，应该也可以对他有些帮助。以后……这孩子就要辛苦管家你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管家问道，“你还是不打算让小少爷和你一起？你也不打算去把出门找你的小姐找回来是吗？”

赤青痛苦地点了点头：“抱歉，为了小漓我只能这么做……如果当时我真的把小漓接回到我身边，恐怕现在她早就不在人世了……如今让她还抱着一线希望活下去，就算找不到我，只要能平平安安活下去，还有比这个更好的结果吗？这也是对我们来说唯一一个结果了。既然这次来没能见到她，也就表示我和她的缘分已经尽了吧。”

管家鄙视地瞪了赤青一眼：“不负责任，没有担当，只为了你自己闯下祸来，却让小姐一辈子为你背负这个痛苦，让小少爷一生活在孤独中，你也算是个男人！哼！”

“随便怎么说吧……其实我心里的痛苦，又有谁能真正懂得呢？”赤青呼了一口气，“也罢，反正我也已经是个无情无义自私自利的小人了，那就把这个小人当到底好了。别人愿意怎么骂我看不起我，已经无所谓了……”!-1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