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一) 奈何明月照沟渠(十一)(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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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后,传来吱嘎吱嘎的轱辘声,她不曾在意,只管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

谁知,那马车好像跟定了她一般,随着她走了半条街也没有离去的意思,她烦不甚烦,索性举步走进一条黑不见底的小巷子。

不大一会,驾着马车的丈夫跳了下来,疾步窜到江子萱的前面,不由分说拦住了她,道:“江小姐,我家将军说了,小姐即便受了天大的委屈,也请不要拿自己出气,这巷子太深,小姐又是一个弱女子,难免会遇到些腌臜事情……”

江子萱愣住,仔细回忆一下这个声音,道:“你、你是石、石尉寒的侍、侍从。”

“小姐好记性,小人正是将军身边的亲卫,小姐若是不嫌弃,大可唤小人一声石头……”说着,他一顿,又道:“将军现下在马车中,想与小姐说几句话,还请小姐移驾!”

江子萱冷笑,不回答对方,却也以态度明明白白拒绝了对方。

石头也不恼怒,面无表情的说道:“将军说了,若是小姐不肯主动过去相见,就让小人将小姐扛过去!小姐出身名门,若是不在乎丢人,大可一试!”

“你……”江子萱一口气堵在胸口,吐不出也咽不下去。

这样的威胁,若是换个人,江子萱未必会害怕,她毕竟是江家的嫡女,天下谁人不给她些薄面?但是石尉寒的性子,她已经领教多次,定然不是虚张声势这么简单。

审时度势之下,她不情不愿的走到了马车前面,却死活不愿意上去,对着车舆里的人说道:“我、我来了,有、有事快说。”

她语毕,马车帘子被人从里面掀开。

此处的路两旁没有灯火,天上又是乌云密布,江子萱自然无法看清里面人的神情,只能感到对方一如既往深邃的眼眸正直直看着她。

黑暗中,眼睛失去了作用,感觉好像随之变得敏锐,她甚至能够想象出他眼眸中跳跃的火焰,和他打量她时嘴唇轻抿的模样。

这样的感觉实在是太奇怪,同时让她十分不自在,她悻悻咳嗽一下,道:“你、你若是、若是无话要说……我、我走了……”

“三娘,我要离京一月!”不等她说完,车里的石尉寒终于开了口说到。

“什、什么?”

“朝廷让我做镇北大将军,可是我不愿意,便如你所说的那般,真的男儿当上马杀敌,不畏一切。而不是开府置业,沉浸官场营生!我想做领军将军,但是我的功勋不够,难以服众,皇族也不会答应,所以,我还需要战功。这次,北方又有暴乱,我需前去,算上来回的时间,短则一月,长则两月……”

江子萱跟随丘聃多年,在丘聃的闲谈中对家国大事也有所耳闻。至汉末之后,虽然四镇大将军的俸禄和地位极高,却也只是能开府办事的空头将军而已,多以士族中人担任。而这领军将军,位置是低了些,但是个能掌控大量兵马的实职,却因为辛苦和危险,多以寒门出身的将领出任!

这个石尉寒,明明是个士族子弟,在她想来,会如同别的士族男儿般施粉论诗,一生皆在夸夸其谈和慷慨辩论中度过才是。

没有想到,他竟然心存大志,竟然不畏艰险!

想到这点,江子萱豁然抬头,虽然看不见他的面容,却能感觉到他的万丈豪情!那样的豪情,好似龙吟虎啸,能够使闻者热血随之沸腾起来。

现下的江子萱便受到了感染,一种女子对强者敬畏和仰慕的本能使得她暂时忘记了对石尉寒的愤恨和鄙夷,小声道:“愿、愿将军……旗开得胜!”

石尉寒笑了起来,笑得呵呵出声,道:“会的,会的,我一定会旗开得胜!等我回来,便以朝廷的封赏为聘,到你家中提亲,可好?”

这、这……

江子萱怔愣,实在不明白石尉寒的意思。

见她不语,石尉寒也静静的审视她,半响又提高声音问道:“三娘,你说可好?”

“不、不……”

“你……还是怨我吗?我当初……”

江子萱因为慌乱而不敢再看他,只是一个劲的摇头,他低沉的声音传进她的耳中,令她更是羞恼不已,着急道:“此话、此话休提!我已经、已经被、被家父许给……谢家三郎。”

“三娘,那谢家三郎并不是什么良人,何苦如此……”

不等石尉寒说完,江子萱已经郑重道:“自古……一女不配……二夫!请将军……自重!”

她说完这话,一直警惕的看着马车中的动静,好似随时准备逃窜的小兔子,只要石尉寒做出一点动作,她就能立即跳出去,远离他的视线。

出乎意料,马车中的石尉寒一直没有动,也不知道是不是看错了,江子萱甚至看到他痛苦的用手捂了捂他的肚子,似乎隐忍半天方才说道:“三娘,你且不要轻率做出定论,他对你到底如何,我们都要待日后查看!今日,我说的话,并非出于什么阴谋诡计,你且认真考虑考虑,等待他日我班师回朝,你再回答不迟!”

江子萱想说,她和谢安然的婚期将近,不等他班师回朝他们便会结为夫妻。江子萱还想说,这些时日已经够她看清楚谢安然,她不需要再看,也不需要再考虑。但是,她没有说,因为她意识到,今天晚上,她和石尉寒都很怪异,她一向不屑与他交谈,却站在这里听他说了许多目的不明的话语。

而他一向高高在上,对她更是欺凌不敬,今天竟然亲自向她提亲。

她不由想起了老师常说的一句话,事出反常,必有妖!

她,不能糊里糊涂的与他交谈,也不能在此耽搁下去!

遂,她只是尽量露出笑脸,客气道:“将、将军恕罪,我、我现下……疲惫不堪,想,想回府休息。”

“哎……”石尉寒沉默了一会,方才长叹一声,道:“上马车吧,我送你回去!”

他话落,她立即摇头如筛糠,在营帐中所受到的那些屈辱又重新回到了她脑海中,令她避他唯恐不及。

见状,石尉寒并没有坚持,道:“也罢,你路上小心些!”

说着,又道:“石头,送盏灯给江小姐!”

石头立时从马车里拿出一盏八面花灯,用火折子点了,走到江子萱面前。江子萱将花灯小心接过去,待确定石尉寒真的让她走了,毫不犹豫撒腿就跑。

而石尉寒的马车并没有就此离去,而是不远不近的跟着她,不刻意躲藏,也没有逼近到让她慌乱。

一直到她进了江家的大门,那马车方才缓缓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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