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锱铢必较06(1 / 2)
“要穿成这样吗?”余笑蜀转身,他换上了时下日本平民穿着的土黄色的国民服,而真鹤子则脱下了层层叠叠的和服,换上了连裤裙。
“是呀,为了行动的方便,一定要这样才好。”真鹤子浅笑着,脸上露出浅浅的酒窝,“如今东京不比往日,我们去和欣怡小姐见面,不能太张扬,如今女子穿和服、电烫头发,男子留长发、穿西装,走在街上,都会变成众人瞩目的对象。就算有宪兵保护,我们也尽量少惹人注意为妙。”
“再说,余先生就算穿上了国民服,也是一样的帅气呢。”
“哈哈,好吧,都说东京是亚洲一等一繁华的大都市,这次终于可以开开眼界了。”
从下町到位于本乡的帝国大学附属医院并不远,汽车把两个人和随行宪兵送过秋叶原,在西黑门町附近停下,这里离见面地点赤马馆居酒屋已经不远了。
梁欣怡信中描述的一切此刻都鲜活了起来,东京的市面比上海还要萧条,木制的低矮房屋连绵不绝,到处都是硕大的标语,有些可以看懂,有些看不懂,问了问,大致都是些“别无所有、直到胜利!”“生育吧!繁殖吧!”一类的口号。街上的行人行色匆匆,果然见不到和服的女子和西装的男子,余笑蜀所穿的国民服十分普遍,很多男人还像军人一样,打上了绑腿。
在公车站排队的一个男子,被人揪着衣服推出了队伍,两人斗鸡一样怒目相向。
真鹤子好像有些不好意思,道,“让您见笑了,很多年轻人都已经应征入伍,现在排队的人家里的负担都很重,常常发生推撞、纷扰乃至斗殴,都是因为生活艰难,心里面有怨气的缘故,大家也都变得毛躁而粗暴了。”
“可以理解,”余笑蜀路过一间看起来还算气派,招牌花哨的建筑,好奇道,“这里是什么地方,这个时间还没有营业吗?”
“这里是以前的跳舞厅,去年秋天开始,东京的跳舞厅就全部被关闭了。”
“原来如此,那舞女们呢?”
“舞女们都失业了呀,”真鹤子叹了口气,道,“余先生,你一直在上海,大概也想象不到,发动战争的我们,生活也并不容易吧。”
余笑蜀没有想到真鹤子会说出这样的话,在军国主义狂热包裹的日本,这不像二十上下的女孩子会有的见识。
他愣了片刻,摇头道,“真的想象不到,至少上海还有锦绣繁华、奢侈无度的一面,在这里,完全看不到这样的迹象。”
“是的,日本是个资源有限的国家,日本人是耐苦尚武的民族。在这样的时刻,如果国民不能团结一致,以勤俭坚韧的精神努力奋斗,日本是不会有未来的。所以参谋本部对史先生和余先生提出来的‘肃清’计划才会这样感兴趣,决定加以大力支持。说到奢侈品,如今除了镶牙以外,黄金被严格管制,通常的皮革制品也被划做奢侈品,只要是高消费都会收到严格的限制。”
“皮革也不行吗?”
“是的,比如女性使用手提包,就不得超过三十日元。”真鹤子晃了晃手里的棕色小皮包。
“我现在真正了解,为什么在武藤将军的府上,你说弹奏一曲钢琴是多么的难得了。”
真鹤子点头,道,“是的,今天的东京已经不像战前,就连在繁华场所跳爵士舞和喝法国烈酒也被严格禁止了。但我的童年,是见识过日本人有多快乐的。”
这一路的漫步,让余笑蜀不由得对千都真鹤子刮目相看。
他的心情是复杂的,原来穷凶极恶的日本人,在本土的生活竟是如此困窘不堪,甚至比起畸形繁荣的上海来还多所不如,而如今,才刚刚进入战争的相持阶段而已,那么,日本真的有信心,能够获取对华战争的胜利吗?他又想到了史秉南,他或许是人们眼中卖国求荣的无耻之徒,但是他对日本人或者日本军队,却从来没有畏惧情绪,从来都在寻找各种势力之间的夹缝和破绽,不顾一切、不择手段地壮大自己。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一次他力主“肃清”的努力,也是在主动影响驻华日军乃至日军大本营的对华战略,从而给自己的发展创造更大的生存空间。
这条路一直走下去,最终的结局会怎样,余笑蜀不知道,但是面前的一切让他相信,中日一战,虽然中国在兵员素质、武器装备上具有绝对的劣势,但是中国绝不是没有机会的。
“转过街口就是了,”真鹤子躬身,请余笑蜀先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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