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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王欣。说杰姆斯让他马上过去。

威廉一进杰姆斯办公室，杰姆斯就嗓门很大地冲他嚷嚷起来。

“我说威廉，你们部门10月怎么又是亏损？-25%啊！你上个月也是negative（负数）了！你知道你Q4（四季度）的margin是多少吗？-40%！你创了中国区的历史纪录了！你这样的performance（业绩）是要把中国区都毁掉啊？！Consulting到底怎么回事？三季度我已经帮你转掉了几百k的cost（成本）给Sales（销售），你怎么四季度还一屁股烂账？”

“negative（负）25%？不可能！戴安娜没有告诉我negative啊！”威廉情绪激动地说。

“戴安娜！戴安娜！你一天到晚戴安娜！我看你迟早要毁在你这个戴安娜身上！她一个高中生懂什么？你怎么不问问肖简number（数字）到底怎么回事？”杰姆斯生气地说。

“为什么要问她？她不是马上要走了吗？”威廉几乎要从沙发上跳起来。

“Come  on，威廉，肖简不是现在还在吗？你能不能头脑清醒一点儿！我知道你不能接受肖简总是给你带来坏消息。但是她的number基本是对的！戴安娜投你所好，但她会误事的，你懂不懂！你怎么连自己的manager（经理）都不信，就信一个小秘书呢！你去问问刘新权、孙建武、牛家华，问问他们的forecast（预测）是什么！”

威廉听着杰姆斯的责怪，脸红一阵白一阵的。这些该死的中国人，居然敢勾结杰姆斯，吃里爬外！他们怎么就不能有戴安娜一丝的忠心呢？

“我会让比利处理这件事的！”威廉不耐烦地说。

杰姆斯皱着眉提高嗓门说：“威廉，你有没有搞错？！比利能解决Consulting的margin（利润）吗？你头脑清醒一点儿好不好！Global  Audit（全球审计）马上就要来了，你怎么办？我们怎么办？你答应的600k什么时候客户能签timesheets？那些AR（应收账款）能收回来多少？没几天就要月底了！还有一个多月Global  Audit要来了！你不能毁了我啊！”

“戴安娜说600k月底前能签！你不用操心！”

“胡说八道！我亲自问了江川、杰夫、牛家华，连11月底都没有一个人敢保证能签！都说年底了，客户都不愿意付钱，都在找理由拖延！你怎么心里这么没有数啊！”杰姆斯觉得肺都快气炸了。

威廉心里那个难受啊！他何尝不知道杰姆斯说的都是对的。

这几天他为了这600k急得像无头苍蝇。上个月为了让Q3数字好看，不让约翰失望，威廉信誓旦旦地向杰姆斯保证只挂账一个月，10月份客户肯定签timesheets（工作交付表）。哄得杰姆斯和保罗终于同意财务挂账，提前把这600k放进了三季度的业绩里。但这几个大客户好像事先商量好了似的今天拖明天，明天拖后天，就是不肯签单。项目经理透底说他们是不会赖账的，就是年底资金紧张，一签了time-sheets马上就要付款。他们想拖到过年以后，可他妈的他们能拖我怎么拖？Global  Audit马上要来了，这不是要逼得我跳河吗？！

给威廉带来金光灿烂的三季度数字的600k，完全可能因为Global  Audit（全球审计）的到来成为一场大地震的导火线。威廉表面上在杰姆斯那里装傻充愣，但心里明镜一般。这几天他满脑子转的都是如何躲过这场劫难。其实答案很简单：要么让客户马上签单，把这个窟窿堵上去；要么就是瞒天过海，别让全球审计查着账。面对第四季度越来越没有把握实现的危机，这两天威廉成天躲着琢磨瞒天过海的办法。但是要想瞒住全球审计，必须在Q4的数字上做手脚。因此首先要让那个女人消失！她要不消失，所有的数字游戏都逃不过她的眼睛。更恐怖的是如果她借全球审计这个机会投诉威廉，把中国的真实情况，尤其是那些桌子底下的交易给揭露出来，到时候恐怕走的就不是她而是威廉自己了！

对赶走女人这点上，威廉和杰姆斯已经达成deal（交易）。关键是怎么让肖简走？杰姆斯想用绩效考核和设定2006年高工作目标找出让她走的理由，不愿冒险采取过激行为，闹出劳资纠纷。可是这个女人却利用公司政策和威廉打起了“太极拳”。这边威廉、杰姆斯等着要她的签字；那边她故意借准备全球审计的Question  List（问题清单）一拖再拖。而这个Question  List除了肖简，比利和王欣都做不出来，因此威廉即便生气也只有强行按捺着焦躁，耐着性子等她完成审计准备工作。日子一天天流逝，威廉惶惶不可终日。他明白不能再等了！这个女人必须两周之内滚蛋！否则错过了11月底，想玩瞒天过海的游戏也没有机会了！只要11月底的number（数字）玩好了，12月底前全球审计来就能高枕无忧了！即便审计出一些问题，都可以往肖简身上推了！反正查无对证！就让她好好地当“替罪羊”吧！

威廉盘算着，但却不想马上和杰姆斯点透。自己在杰姆斯手里的把柄够多了！不能再给政敌提供未来可能会毁掉自己的弹药了，对付杰姆斯最好的办法就是拉他下水，但是他还没有策划好拉这个总经理下水的周密方案，于是他继续表面佯怒以掩盖内心的不安。

“好，我知道了！我和比利商量以后再给你答复吧！”

杰姆斯不耐烦地挥挥手示意他离开。

威廉半个身子都走出门外了，又折回来对杰姆斯说：“杰姆斯，肖简这边你要抓紧啊！”

“我抓紧，还是你抓紧？我该谈的话都已经和她谈过了！你连个performance  review（业绩回顾）都搞不定。她不签字我怎么让她走？”杰姆斯火冒三丈地说。

“可你是总经理啊！总有办法吧！”威廉尽量压住火，脸上还勉强带上了一丝笑。在这件事上他可不能和杰姆斯闹翻。否则这个女人可真就麻烦了！

“你们赶快安排讨论2006年Objectives（工作目标）吧。我再看怎么办！”

“好好，我这几天就安排，就安排！”威廉点头哈腰地离开了。

87

周五傍晚肖简有事刚走了不到10分钟，魏晴突然过来皮笑肉不笑地对刘小青说：“过去吧！老袁要找你谈谈！”

“老袁找我谈？是找简吧！可她已经走了！”刘小青笑着说。

“知道她走了才找你的！你紧张什么？你的好运到了！快点儿吧！”魏晴不耐烦地催促道。

“那好吧。你先走，我把最后几个数据输进去，马上过来！”

魏晴一走，刘小青马上给肖简打电话，小声说：“简，魏晴刚才过来说袁华马上要找我谈话。简，我有些害怕。袁华要和我谈什么呀！我和他有什么好谈的？”

“小青，袁华是HR的总监，他要找一个小秘书谈话的确不同寻常。八成与我有关。你不用担心，只需如实回答，也不用为我说什么话，记住，你只需如实回答！”肖简坦然地说。

“那好吧，我回头给你电话。”

刘小青忐忑不安地来到HR。袁华笑容满面地让刘小青坐下，吩咐魏晴给倒了一杯茶。

“小青，怎么样？你到Consulting（咨询部）快一年了！感觉怎么样？”

“挺好的。”刘小青观察着袁华，小心翼翼地轻声回答。

“平时你都干些什么呀！”袁华好像唠家常似的，想让刘小青放松下来。

“我主要负责HRS系统，还帮简做一些forecast（预测）、AR（应收账款）的催款工作。还有好多，总之每天很忙，但也很充实。”说到工作刘小青渐渐平静下来了。

“简平时教你吗？”

“当然教！而且是无保留地教。说心里话，这点我很感谢简。一般做经理的哪会把自己的看家本事都拿出来？外企竞争很激烈，谁都会留一手的。从这一点来说，我很佩服简的。”

“是啊！要不是这样，你也不会来OEE啊！我们都知道你来是因为简嘛！”袁华打哈哈说。

“我是简推荐的。我非常信任她的人品，因此才放弃我那边的高工资过来的。”

袁华暗暗欣赏女孩的坦然和诚实。看来威廉为人虽然dirty（肮脏），但在刘小青这件事上还是很有眼力的。这个女孩的确比王欣不知道强多少倍。明明知道老板不喜欢肖简，她不仅不落井下石，而且非常仗义地替肖简说话。难道她真的不知道肖简的倒霉正是她晋升的机会吗？在外企这种人情相对冷漠自私的环境，刘小青真的纯洁到不图名不图利吗？

“小青，你做得不错啊！威廉对你印象很好！你知道吗？今天我也是受威廉的委托来和你谈话的。威廉要大大地重用你啊！”袁华说完暗暗观察刘小青的反应。

她听了这句话不仅没有欣喜若狂，相反脸上居然出现忧虑的表情。这个女孩好生奇怪！

“老袁，我很感谢老板的器重。但是如果说威廉对我的工作还算满意的话，这首先要感谢简的指导。我来的时候连数据库都没有见过，是简手把手一点点儿把我教会。财务也一样，我以前对数字没有一点儿概念，简从财务报表教起。所以功劳首先是简的！”刘小青说这些话的时候满脸的真诚坦然，没有一丝客气虚夸的成分。

袁华暗中对刘小青鼓掌。真是个好女孩！没有踩着落难的主子往上爬。威廉把机会的天梯都放在她的脚下了，她却要把落难的肖简往上推，真正冰清玉洁的品格。找到这样的朋友和助手，肖简真是好眼力。

“你对你们Internal  Control（内部控制）的工作怎么看？”

“我觉得这是一项很重要很有意义的工作。但这个工作的确千头万绪，非常繁复琐碎，财务数据浩如烟海。如果不能力求准确，数据库管理就是一句空话。但要求准确又不是那么容易的，需要老板的大力支持。”刘小青的表情出现职业女性的理性。

“你说的老板是威廉吗？”

“是的。”

“他不支持吗？”袁华尖锐地问。

“这个……我不清楚，但是王欣那边的确很不配合，而且好像……她是老板秘书，我们也没有办法……”刘小青小心地挑选着措辞，尽量不触及敏感的话题。

这个女孩并不愣嘛，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袁华感觉刘小青对威廉和肖简的冲突绝不会一无所知。但是她努力采取回避态度，说明刘小青不是一点儿心计都没有。

“你对肖简怎么看？认为她是一个称职的经理吗？”袁华双眼直视着刘小青，话题直逼尖锐的主题。

“是！我认为她是一个非常称职的经理，更是一个敬业忠诚的员工。Internal  Control（内部控制）工作在中国是从零开始的。简上任以后一个一个项目地整理过去的历史数据，花了半年多时间，给部门整出了一个基本准确完整的项目管理数据库。她做了很多Internal  Control管理程序，我们Internal  Control的工作才能有序地进行了！只可惜……”刘小青欲言又止。

“可惜什么？”袁华追问。

“可惜威廉不知道这些东西的价值。好像……好像事事听王欣的，所以有些东西我们也没有办法……”刘小青小心地看了袁华一眼。

这个单纯的孩子！不是威廉要事事听王欣的，而是威廉根本控制不了肖简，他不敢听肖简的。这是政治！不是谁正确就要听谁的。就像我，我何尝不知威廉在整无辜的肖简？我何尝不知肖简的能力？她没有能力能搞得威廉到现在还没有办法？要知道，威廉也是一个老政客了！可是公司政治就是这么残酷！威廉一个外来的和尚没有自己的人，他玩得转吗？所以他觉得威廉的所作所为并非全无道理。但他并不欣赏威廉斩尽杀绝的政治手法。都杀光了谁给你干活？这点威廉绝对不如杰姆斯。杰姆斯上任以后把托马斯的旧部笼络得非常好。比如销售部、技术部、售前那几个总监现在都成了杰姆斯的亲信。这才叫政治家的高明！就像威廉这样杀鸡取卵，谁看了都心寒。这么杀杀杀的，人都杀光了，他也没有准备好接替者啊？就像对这个刘小青威廉显得这么有把握，好像一说把肖简干掉，人家就会欢呼着踩着肖简的身躯去拥抱他的赏赐似的。可刘小青给袁华的完全是相反的感觉。再说那个比利，明摆着傀儡一个，和詹森相比一个天一个地。难怪Consulting的margin（利润）越来越低呢！Consulting的黄金时代看来真的要随着詹森的离开彻底过去了！也奇怪约翰到底看上威廉什么了？袁华暗暗叹息。这就是大公司！如果用人不当，老板的信任和授权可能会毁了一个部门。想到这里他决定直奔主题，马上结束和小青的谈话。

“小青，如果有机会让你负责Internal  Control（内部控制）工作，你愿意吗？”

“我愿意更多参与Internal  Control的工作，但是我没有能力负责。Internal  Control千头万绪，不是我和王欣这样资历的人能负责的！”刘小青的目光清澈明亮。

袁华真要对这个女孩刮目相看了。他站起身，向刘小青热情地伸出手，握住她的手，然后诚恳地说：“小青，你好好干吧！好好利用老板给你的机会！你会大有成就的！也好好珍惜你和简一起相处的机会！以后我们多沟通！”

目送着女孩轻盈的身影离开以后，袁华拨通了威廉的电话。

“威廉，我觉得刘小青不错！素质人品都很好。经过一段时间学习应该能行！比王欣素质高多了！但是我怎么感觉她并不想干这份工作啊！我想还是提醒你一下，她是很崇敬肖简的能力和人品的。恐怕……你们部门持这种想法的人不少啊！你还是注意一下舆论导向吧！你们部门这一年高层管理流动太大了！肖简走后，我希望你们一段时间内保持一下管理团队的稳定吧。否则我们HR的工作也不好做啊！”

放下电话，袁华真觉得对这份工作有一种发自内心的厌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