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师尊,我去找叶忘昔啦(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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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笑过之后,认真打量了一番这个男人的脸,他觉得似乎有些面善,前世屠杀儒风门的时候,好像见过这个人,他是……

        “义父,你怎么又不穿鞋就到处乱跑了。”

        忽的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明明是那样轻淡的一句话,入耳却如春雷隆动。

        墨燃蓦地转头,看到叶忘昔自半月拱门后走出来,他还是那么修长挺拔,眉眼温润,手提着一双明黄色缎履,走到青年跟前,俯身放下。

        义父?

        叶忘昔的义父……

        他心的血液在狼奔豕突,他几乎能听到隔世的哭喊声,听到刀剑相撞,鼓角争鸣。

        “义父!!!”

        记忆猛地翻出一张血污纵横的脸。

        是叶忘昔,叶忘昔在哭着嘶喊,声裂九霄……当年他屠杀儒风门的时候,南宫柳偷生跑路,七十二城群龙无首,霎时大乱,后来,儒风门的第一护法徐长老挺身而出,严整散沙,将墨燃原本瞬间就能摧毁的乱兵聚合在一起,与叶忘昔一同抵抗。

        他明明不姓南宫,却做了南宫掌门应当做的事情,以长老之身,与儒风门七十二城共存亡。

        他明明不是叶忘昔的亲生父亲,却在灌满了灵流的尖刀刺向叶忘昔的后背时,挡在了叶忘昔面前,以血肉之躯,护得亲手养大的孩子,一瞬周全。

        墨燃那个时候站在城墙上俯瞰,他看到了这一幕,他嘴角浮起一丝扭曲的笑——天知道他那时候有多嫉妒。

        毫无血缘,这世上竟有人能愿意为另一个人死!

        他那狭隘的内心无不震撼,无不疼痛,他嫉妒得像是要疯魔癫狂,他的眼神都是血红的。

        他在想,好,好极了,叶忘昔真幸运,他墨微雨……要是这茫茫天地间,除了他的娘亲,还能有一个人,能心甘情愿为了他墨微雨死,那么他何至于走到今天这一步?!

        苍天对谁都好,只有对他是那么吝啬,那么狠毒!

        他要把他嫉妒的人都毁掉,让这些抱团取暖的人都统统滚下地狱,凭什么只有他没有一天好日子,没有片刻温暖,唯一对他温柔的人,早就已经死了。

        他只有那么一点点温情了,凭什么还要夺走?!!

        他恨!

        “…………”

        回头再想,墨燃只觉得自己当年是那么傻。这个红尘里,明明也有一个人,愿意为他赴死,是他自己错过了,是他自己辜负,是他不知道。

        墨燃双目阖实,平复了一下内心的涌动,这才再次抬眼。

        他知道这个男人是谁了,他是叶忘昔的师尊,也是叶忘昔的义父——徐霜林。

        在屠儒风门的第二天,他就为了救叶忘昔,死于战火之。

        墨燃转过头去,心苦涩,竟是不忍再瞧着阳光下那个笑意浓深的潇洒之人。

        他去和叶忘昔打招呼。

        “叶公子。”

        叶忘昔这才发现墨燃立在远处,不由一愣,随即笑道:“啊,墨兄也来了,好久不见了。”

        “好久不见。”

        其实叶忘昔这辈子跟墨燃只有数面之缘,不是很熟,于是继续微笑道:“是来找我义父的吗?”

        “……”墨燃看了徐霜林一眼,有些尴尬,摇头道,“不,我来找你的。”

        “小叶子,这院子里多久没有进来过一个找你的人了?真不容易。”徐霜林懒洋洋地笑着,又往自己嘴里塞了一颗瓜子,“你在哪里结识的墨宗师?”

        “桃花源认识的。”

        “那很好,那很好。”徐霜林笑着,把剩下的瓜子都丢到了鸟食盆里,说,“你们年轻人聊吧,我先到别的地方走走。”

        叶忘昔拉住他:“义父,你怎么又不穿鞋?”

        “哦,忘了。”徐霜林笑眯眯地穿上了鞋子,说,“这样总好了吧。”

        但墨燃却用余光看见,这男人慢悠悠的渡到了转角处,然后俯身把鞋又脱了,居然就那么揣进怀里,优哉游哉地走远。

        “………”

        这对父子的相貌和脾性,实在是违和的很,因为心法缘故,徐霜林长得很年轻,面容停留在三十岁的时候不会老,瞧上去就像是叶忘昔的兄弟。

        再结合了脾气看的话,这人有些任性顽劣,还不像是哥哥,简直像是叶忘昔的弟弟。

        所以门外那块凝重庄严的“三生别院”匾额,是在逗人玩吗?

        叶忘昔和墨燃肩并肩,沿着林荫道缓步走着。

        这个院里栽种着很多花树果树,但此时正值隆冬,万木凋零,只有一些枯黄叶子挂在树梢,风一吹,颤巍巍地拂动。

        “不好意思,上回在酒楼里,我让你见笑了。”

        “没有的事。”墨燃道,“你这些日子都还好吗?”

        话说出口就有点后悔,因为叶忘昔这种人,哪怕过得再不好,都是不会吭声的。果不其然,叶忘昔笑了笑,说:“还行,你呢?”

        “我挺好的。”

        两人关系其实没有那么熟,墨燃来找他,也只是因为想到了前世冤孽,觉得心难受,才想来看看如今还活着的叶忘昔,真的和叶忘昔单独相处起来,却又不知道该讲些什么了。

        墨燃清楚叶忘昔的很多秘密,可这些秘密都不能说,他就实在没有什么话题可聊,两人沉闷地散了会儿步,叶忘昔问:“夏司逆怎么样?”

        墨燃愣了一下,笑了:“你还记得这名字?真厉害。”

        “他的名字,特别好记。”

        “哈哈,也是,夏司逆这回也跟来了,你之后能见到他。”

        叶忘昔略显意外:“他也来了?……可掌门应该没有请……”

        “你还不知道夏司逆是谁吧?”墨燃笑道,“我告诉你,这件事情,说来可真是话长了。”

        于是他就把楚晚宁就是夏司逆的前因后果都讲了一遍,叶忘昔听完之后愀然半晌,叹息道:“墨公子何其幸运,能得此人为师。”

        墨燃则说:“儒风门何其幸运,能得叶公子为门徒。”

        叶忘昔有些不好意思,微微笑道:“墨公子言过了。”

        他们走到了一座漆着红木的小浮桥上,这一路走来,尽是一些枯枝败叶,唯此处青翠明艳,栽种修竹傲雪迎风,高节不改。儒风门的水都施了灵力,不会冰封,因此立在桥头,脚下是溪水淙淙,两端是碧色环抱。

        墨燃回过头,看到叶忘昔低眸凝视着那晶莹溪流,黑色的眼睛里不断有浮光踊跃,人还是那个人,但脸上的憔悴,其实谁都看得出。

        南宫驷成亲,对他而言,实在太过残忍了。

        忽然就很不忍心,好像看到了那个付出良多,却得不到别人一瞬回首的楚晚宁,墨燃问他:“叶公子,不如你来死生之巅吧。”

        “什么?”

        “……”出言即觉莽撞,也知道叶忘昔会怎么回答,墨燃叹了口气,“我就随口一问,公子不必放在心里。”

        叶忘昔笑了,他原本笑起来丰神俊朗,七分英气,三分秀美。但如今还是同一个人,还是同样的笑,颧骨却已微微凹陷,七分英气还在,三分秀美却枯竭了,唯剩两池悲凉。

        他想掩藏,但那悲凉太深了,他用尽了力气,依然没有藏好。

        他笑着说:“原来墨兄,是替死生之巅来挖人的?”

        “哈哈,是啊是啊,不过,叶公子应当是不会来的,所以只是一句玩笑罢了。”

        “嗯,我义父仍在此处,我便不会走。”

        “公子今后打算怎么办?”

        “……”叶忘昔神情似有一痛,竟是不能立刻答来,今后打算怎么办?他也不知道,他觉得自己是飞蛾,南宫驷是灯火,他总想随那灯火而去,哪怕后果是破碎支离。

        可南宫驷不要他。

        “就,还在儒风门里做自己该做的事。”叶忘昔微笑道,“辅佐掌门,辅佐义父,以后,辅佐少主。”

        他顿了顿,手捏成拳,指节苍白如玉。

        墨燃心惊于叶忘昔竟能心平气和地把最后半句说出口,他竟真的能说得出口……

        “辅佐少夫人。”

        他讲完了,似乎终于不再能忍受,他垂下眼来。可是只是那么一会儿,他又抬头恭谦温雅地望着墨燃,脸上竟还是笑着,整个人如修竹般飒飒立在寒冬里。

        骤然间西风起,吹起竹林间积着的浮雪,犹如苇花四下飘飞。

        就在那一瞬间,墨燃想,不可以,南宫驷不能与宋秋桐成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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