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暴怒(1 / 2)
周一的早上,宁筱曦带着自己准备的会议资料进了陆翔宇的办公室。
昨天和江离打完电话之后,她把剩余的时间全拿来准备今天的汇报了。
上一周,她按照公司盈利的大目标反推,先推算出了她的团队需要达到的阶段性目标,周六又花了一整天的时间和团队分别详细讨论了支撑目标实现最重要的几个前提。
现在,所有的内容都被提炼汇总在了这份精炼的资料里。
如果说,盈利目标是垭口上的风马旗,那么阶段性目标就像前往垭口道路上的一个个路标和里程碑,而那几个重要前提就像马道本身。
只要沿着马道走下去,就必然会经过里程碑和路标,最终到达垭口的脚下。
至于能不能爬上垭口,那就要看在马道上积累的能量和收集的物资够不够了。
这份资料里,宁筱曦把团队未来三个月的工作落在了三个重点上:引导客户更多高价值行为,产品流程的优化,和定价策略引擎的试错调整。
听到这个结论时,邹峰和陆翔宇彼此对视了一眼。
从理论上来说,这三点肯定是对的。
然而问题就出在这里。
这三点放在任何情况下,都是对的。
这三件事,就好像漫山遍野的石头,到处都是,是不能用来做路标的。
这其实就基本上等于指着垭口的方向说:就朝这个方向走!
这,肯定没有错。只可惜,太宽泛了也太原始了,并不是一条具体可以抬脚就能走的路。
但,最根本的问题,还不在这里,而在垭口本身的判断有误。
邹峰和陆翔宇正在交换眼神的时候,宁筱曦已经讲完了。
陈铎生抢着首先表态:“挺好的!思路清晰,没有问题!”
听了这个肯定之后,宁筱曦的唇边露出了笑意。
邹峰的心却沉了下去。
他看得出来,宁筱曦的笑容里,充满了自信,也充满了骄傲。
她不是在为自己骄傲,而是,在为她的团队感到骄傲。
沉吟了一下,陆翔宇不得不尴尬地开口了:“啊,是不错。就是啊,筱曦,这几件事还是有点隔靴搔痒的感觉。你有把握通过这几个项目,就能把业务带到新高度吗?”
“我就是觉得有点难。特别是,这些事,其实大家一直在做,怎么做才能做的不一样呢?”
陆翔宇这么说,其实已经很客气了。
宁筱曦也知道这个提案,其实不够细。可是时间紧急,她和团队都已经进了全力。她不相信,还有人比她们能想的更全面了。
这条翻越雪山的路,大家毕竟都是第一次走,既没有路书,也没有路标。宁筱曦又是第一次当这种探路的领队,还是不免有点心虚:“嗯,我觉得,这路还是得一边试探一边走吧。我现在也没有把握一定能成功,但这个大方向,总是没错的。”
邹峰的下颌不禁收紧了。
这样的答案在硅谷的公司里,早就被老板f开头的四字单词给拍回去了。
陆翔宇无助地转过头来,看了看邹峰。
邹峰知道,陆翔宇的意思很简单——更难听的话必须得换邹峰来说了。
毕竟,邹峰代表着投资人,也算是半个“外人”。他有权力可以提出更高的要求,还不干扰团队的内部沟通。
这就像领队的分工一样。陆翔宇唱红脸,邹峰就得负责唱白脸。
陆翔宇倒不是不能说宁筱曦,可是,在陈铎生刚刚明确表达了对宁筱曦的肯定和认同之后,陆翔宇就尴尬了。
本来,陈铎生是应该自己出面指出宁筱曦的问题的。
这种情况下,陆翔宇再骂宁筱曦,实际上等于是在批评陈铎生。
摘掉了玻璃眼镜,邹峰无奈地捏了捏鼻子,只能直接上了:“宁筱曦,如果你的团队就是这个水平,那么是无法贡献支撑b轮的融资价值的。”
这一句话,宁筱曦就懵了。
“如果你什么都想做,只能说明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邹峰站起身来,冷肃而沉凝:“我先问问你,假如你现在要翻一座海拔2000米的垭口,你需要准备什么?如果是海拔4000米的呢?如果是要爬珠峰呢?所以,首先,第一个问题,你确定知道这次你要爬多高了吗?”
宁筱曦被噎住了——她手上的数据显示,她需要翻4000米吧,可是,她确实……不大确定。而且,4000米已经够难了,再高怎么办,她也想不出来。
邹峰接下来的话,更加冰冷,也更加笃定:“我现在告诉你,这样的方案,翻2000米,没问题,翻4000米,勉勉强强。翻6000米,注定失败。”
宁筱曦反应过味来了,脖子一梗,扬起了小小的头颅:“那么,邹大人,谁定义我要翻4000米,还是6000米呢?根据我的测算,这次的垭口就是4000米。”
邹峰的气息丝毫不乱:“融资规模和财务数据决定的。”
“这两周我们讨论的时候,你都旁听到了吧?接下来你的团队需要在6个月内把客户生命周期价值提升30,还是在有大量新客户进入,稀释基数的情况下。这,就是一个6000米的垭口。”
宁筱曦突然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愚蠢的低级错误——她太心急,忘记了考虑大量新客户的进入对现有客户价值平均值的稀释作用了。
在现有客群基础上,她的策略够翻4000米了,可一加上新客户,那这座垭口,无形之中就涨到了6000米。
可这——真的也不能怪她呀。她的心思都放在现有客户身上了,所以在邹峰和翔宇讨论王凯旋那部分要求的时候,她走神了。
最近一段时间,宁筱曦真的是太累了。
事情本来就很多,还天天耗费很长时间坐在这里给几个老板当人肉报表系统——导致她几乎每天都熬夜到12点去完成剩余的工作。
所以,那天讲到王凯旋的事情时,因为不需要她的数据支撑,她不由自主地就放松了,走神了。
——想着周思媛的事要怎么处理,
——还有哪个项目需要及时跟进,
以及
——有那么一瞬间,被邹峰凝练专注讨论问题的样子转移了注意力。
宁筱曦咬着嘴唇,抬起眼看着邹峰,眼神里不禁有了委屈的神色:这个人明明前天坐在会议室里都听到这些了,当时为什么不提醒她呢?还任由她拿着这三个目标跟团队开了一整天的会!现在可好,一个周末白搭了不说,她在团队面前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信任也狠狠地砸在了地上。
啊……对了,是自己警告他必须当个隐形人的。
可是,晚上送她回家的一路上,他是有时间提醒她的呀。甚至哪怕周末发微信的时候,他也可以给她一点警告的。
他为什么没提醒呢?
因为他的心思都放在别的事上了吧。
——怎么找机会拉她的手,以及哄骗她“考虑一下”。
所以,他的心里,把职场当中的下属宁筱曦和他想据为己有的女孩宁筱曦,分得可真清楚啊!
真是——太憋屈,太难受了。
宁筱曦突然发现,这样的干脆利落的划分公私界限,邹峰做得到,她……却做不到。
宁筱曦这个委屈的靴子猫似的表情,邹峰见过太多次了,可是陆翔宇从来没见过,有点于心不忍了,打了个圆场:“哎呀,邹峰,也不用说的这么吓人嘛。那个,目标不合适,让筱曦再去调整一下。”
而陈铎生居然也事不关己似的开口求情了:“邹峰,这个要求对筱曦确实有点难,她不过才来两个月而已。”
啧,所以说,恶人难当呢!
其实,从宁筱曦使出“靴子猫”表情,邹峰的眼睛就眯起来了。
又来!
她怎么总是这么自如地使出这套招数?
当初在梅里帮厨,她就这样。
后来给他上药,她也这样。
翻下垭口不会系鞋带,她还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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